華視上下的人幾乎都知道,影帝邢再洺這兩年沒什麼拍戲的心思——嫌棄本子不好,又嫌棄導演不合心意,挑剔得很。
如今他跟華視簽的合約不再是單純的經紀合約,而是以個人工作室的形式簽的分約,自由度比以前大不少,華視也沒法兒逼他。如果真想讓他配合,思來想去,隻能通過利益交換的方式。
早上十點,“小陸總”陸庭風笑嘻嘻地又打電話給他:“洺哥!洺哥,洺哥~來公司喝茶呀!之前給你給我爸遞的那個短劇劇本,我看了,感覺挺不錯。過來一起聊聊?”
雖然知道這小子葫蘆裡賣的肯定不是這個藥,但邢再洺眉毛一挑,還是從容應允了:“好,我馬上出發。”
一個鐘後,他走進辦公室,這次坐在茶幾前跟小陸總相談甚歡的是公司裡的另一面“金字招牌”,三十九歲的omega影後白心梧——邢再洺在柏林電影節封王的愛情諜戰片《飛蛾》,就是他倆主演的。白心梧在電影中飾演他的夫人,兩人之間的交情不可謂不深。
她今日穿得很休閑,貼身垂墜的運動上衣配着運動長褲,笑容淡而悠然:“邢影帝~好久不見。怎麼樣,最近是不是在家裡父慈子孝的,忙着享受天倫之樂?”
邢再洺不悅地看她一眼,自顧自地坐下喝茶:“你閑着無聊,拿我尋開心呢?”
白心梧和陸庭風一齊輕笑出聲,也不知這倆剛才蛐蛐了他多久。
輕咳一聲,陸庭風正色道:“梧姐來得早些,剛才也看了一遍劇本。”說着,他拿出一個白色的冊子,封面上印着“于無聲處”四字:“這個故事挺不錯,改編成12集的短劇正合适,也方便年輕導演用來練手。”
說到這兒,他擡起頭,面露興味:“那個導演叫什麼來着?你說特年輕的那個。”
“梁順,不是科班出身,大學讀的是經濟。他導過幾個短片,我看過,都很有想法。這個劇讓他來導,應該是手拿把掐的。”邢再洺說得輕描淡寫,眼簾都不擡一下,似乎很有信心。
白心梧垂眼睨着他,嘴邊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安安靜靜的沒有吭聲。
“是嗎?”陸庭風尋思一會兒,又問:“投資大概多少啊?”
“我找人估算過,總共5000萬左右吧。”直到這時,邢再洺才擡眼望向這個年輕的總裁:“怎麼,小陸總心動了,準備投資?”
“嘿嘿!”陸庭風把頭一歪,絲毫不掩飾眼中的不懷好意:“洺哥,我跟你商量一下~要不這樣,我投資這部短劇,你去參加親子綜藝?”
……圖窮匕見。邢再洺緩緩眯起眼,直起脊背,嘴邊露出“果然如此”的奚落笑容:“小陸總,跟你說實話吧——我壓根沒指望華視能投資這部短劇。5000萬,這筆錢我自己就有,我自己投資,不勞煩您。”
說完,他起身就要走。陸庭風“哎”一聲拖住他,依舊嬉皮笑臉:“洺哥,别這麼刀槍不入的嘛,好歹留個縫兒給我呀?”
邢再洺淺淺地白他一眼,不留情面地抽出手:“小陸總,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這麼點兒投資就想讓我上鈎?有點兒小氣了吧?”
說完,他奚落地擺擺手,仿佛打發叫花子,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陸庭風“嘿”一聲,望向白心梧,氣得發笑:“他瞧不起我?”
白心梧顯然也無意再停留,微笑着将茶水一飲而盡,一邊往外走一邊輕聲揶揄:“下次你找個幾億的投資給他,他肯定就屈服了~”
聞言,陸庭風叉着腰站在沙發旁,眼睛倒是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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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電梯間裡逮住正等電梯的邢再洺,白心梧笑得從容,走上前與他肩并肩:“怎麼,還在為那個新聞頭痛啊?”
“嗯?”邢再洺淡淡地瞥她一眼,心不在焉道:“沒有——不是已經解決了嗎?公告都發了。我現在在忙别的事情。”
“那個科幻的本子?”
“嗯。”面對她,邢再洺有點兒惜字如金的意思,态度也不如何專注。白心梧一雙美麗的桃花眼滴溜溜地看着他,這時電梯來了,二人一齊走進空蕩蕩的轎廂裡,彼此間的呼吸突然變得清晰可聞。
電梯壁上映出一高一矮兩個十分般配的身影,白心梧靜靜地欣賞着,突然道:“咱們也有半年沒約了吧?要不要今晚去我那兒。”
聞言,邢再洺的眉心不耐地擰一下,嗓音低沉:“需要我提醒你嗎?今年三月你跟林導剛舉辦過盛大的婚禮——我們的關系早就結束了。”
白心梧淡淡一笑,卻不以為然:“怎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放心,我不會弄個孩子出來訛你的。”
“跟這個沒有關系——”心裡的不耐煩終于溢了出來,邢再洺聽見手機在兜裡“滴滴”地響,不禁煩躁地一邊掏手機一邊道:“你知道我從來不碰有對象的人。你跟林導各玩各的那是你們的事,但是别來找我,好嗎?我嫌麻煩。”
說着,他猝不及防地點開媽媽發來的圖片。圖中一個四歲小孩兒捧着一小盆碗蓮,笑得羞怯乖巧,那雙與他一模一樣的眼眯成了一條縫。
白心梧在邊上看見,眼神很明顯地吃了一驚。
“……操!”不禁咒罵一聲,邢再洺沒再搭理她,電梯門一開,立刻快步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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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會面過後,靳氏倆父子一出門,宋清許女士立即揪住了兒子的衣服,疾言厲色道:
“我不管你對他倆是什麼感情、心裡有什麼打算,但我告訴你,這個孫子我認定了!你從小到大,媽媽沒要求過你什麼,你跟你爸這幾十年來也沒做過什麼讓我開心的事。現在我六十五了,我就想要這個孫子——他比你乖多了、貼心多了,看見他我就高興!你想想應該怎麼做吧!”
能怎麼做?……還不是隻能順着這個老太太!邢再洺氣得胃疼,心裡忍不住把靳若飛罵了百八十遍:真能裝啊!當初把我騙了,現在生個小騙子出來,又要騙我媽?……靳若飛,你的心機真是深不可測!
心裡把孩子媽罵了個狗血淋頭,但面上卻隻能把牙關咬緊了,免得惹老媽不開心:“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哪天想見他,打電話叫過來就是,我不攔着你!”
他話是這樣說,但心裡打算得一清二楚:他哪天來,我就哪天上門監督!……想用孩子做敲門磚叩開我家的大門?呵,靳若飛,你想得太簡單了!
于是二話不說開車往家趕,一個鐘的路程愣是40分鐘就到了。
把車停到住宅樓下,邢再洺繃着臉飛快地奔上四樓,猛地打開門——屋裡歡聲笑語的,宋女士和靳若飛的媽媽秦麗君剛買好菜放到餐桌上,靳宇潇的手裡則拿着一根棒棒糖,拆了糖紙正準備往嘴裡塞。
見他進來,秦麗君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下意識往宋清許身後退了一步。靳宇潇也莫名膽怯起來,抓着棒棒糖的手背到身後,站得直溜溜的,仿佛站崗的士兵。
“你怎麼來啦?”唯一高興的好像隻有宋女士。她似乎非常樂意看見孫子和兒子共處同個屋檐下,一邊笑一邊招呼道:“來了那就進屋吧,站在玄關幹嘛?我們剛剛買菜回來,要過一會兒才有午飯吃……”
“……沒事。”幹啞地回答一聲,邢再洺換好鞋,擡眼盯着靳宇潇走過去,那毫不遮掩的視線把小家夥吓得大氣不敢出一口。
恰好這時宋女士和秦麗君拿着菜進了廚房,小家夥猛地咬住唇,一張圓溜溜的小臉蛋吓得蒼白。邢再洺不禁擰起眉,在他面前站定,忍不住伸手摁住他的頭頂,不滿道:“害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