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進入黑木場時已是夜晚，街道兩旁的商店招牌亮起色彩濃厚的燈光，那光芒投射在道路的水坑中，旋即被行駛的車輪碾碎，四處濺射。

山千躲過被汽車揚起的水花，暗暗罵了句沒素質，視線掃過路旁的店鋪，最後走進一家飯館中。

“您好，請問需要什麼？”

服務生立刻上前詢問。

山千很好地掩飾住眼底的新奇與驕傲，隻道：“店裡的招牌菜都來。”

“好的，您稍等。”

目送服務生離開，山千選擇店内最裡面的靠牆位置靜靜等待。

這會兒正是晚間飯點，店裡客人很多，喝酒猜拳的、因為某事争論不休的、說起開心事哈哈大笑的等等等等，讓整個飯店都變得鬧哄哄，好像一台蒸汽永動機，嗡嗡嗡個不停。

等待上菜的過程中，山千默默觀察店中形形色色的客人，将他們的每句話都捕捉到耳中，而後又将沒用的信息過濾掉。

之前她在酒館打工時，就是這樣做，所以她才知道不少邊境小鎮之外的事，當然，更主要的是這麼做有助于判斷每個客人的性格與身份，好把酒館裡的酒水食物賣出去，從而加工錢。

“您久等了，請慢用。”

服務生依次将做好的飯菜端上桌。

山千悄悄搓了下手，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先嘗了片紅燒肉，眼睛一亮，這味道哪裡是幹柴似的山菇能比的？唔，那些人就喜歡對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誇大其詞。

三下五除二解決完一盤紅燒肉，她夾起一根外形像蜈蚣的蔬菜，口感嫩嫩的，嚼起來吱吱響，聽着特别有意思，像小老鼠。

“小朋友，一個人吃飯呢，這麼多吃不完吧？”

美好的興緻被打攪，山千嚼着菜，擡眼瞧去。

那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女人，穿着落拓而單薄，身材極其瘦弱，不，與其說瘦，不如說是骷髅上貼了層人皮，手臂胫腓骨清晰可見。

她的雙頰與眼窩深深凹陷，還有很重的黑眼圈，從外形看，怎麼都像是行将木就之人，然而她的雙眼散發着靈動的神采，投向山千的目光充滿狡黠，這讓她整個骷髅身體都生動起來。

“我告訴你啊，食物是最美妙的，不能浪費，千萬不能浪費，”她自來熟地坐在山千的對面，伸手就抓盤子裡的菜，“别擔心，我會幫你解決的。”

啪！

“啊啊啊——”

女人忍不住尖叫起來，聲音好像生鏽的老式抽屜往外拽，沙啞又刺耳。

霎時間，店裡顧客紛紛投來視線，仿佛一根強有力的鐵棍塞進永動機中，嗡嗡嗡的聲音戛然而止。服務生們刻意無視這邊，沉默着上菜。

女人的臉因為痛苦而變形，她恐懼地看着自己被匕首釘在桌面的手掌，整條胳膊直抽搐。

鮮血從她的掌心下彌漫在桌面上，又滴答滴答掉在地闆，山千一手拿着筷子夾菜，一手握着匕首，嘴裡嚼着肉，表情平靜：“别碰我的東西，以及，我看起來很蠢嗎？”

“不……大人，我沒這個意思，您誤會了，”女人臉色蒼白，嘴唇哆哆嗦嗦，“是我蠢，我真是個不長眼的蠢貨！”

她知道一旦她敢有其它動作，手掌可能會被劃開，或者直接被割掉！

“這麼多人，卻選擇一位‘小朋友’，來搶她的食物，你也不蠢啊。”山千又解決掉一盤菜，放好筷子，直勾勾盯着她。

女人的額頭冒起大顆大顆的汗珠，心中叫苦連天，怎麼偏偏就選了個最兇的活閻王！這份運氣真是該死！

她知道，就算她死在這裡，店裡這麼多人也不會有人出手相助，隻會在心裡嘲笑她活該。

山千審視着女人，做出總結評價：“你比死人更像屍體。”

女人心裡咯噔一聲，狠狠咬了下嘴唇，傾身靠近她，低聲又急促地說道：“大人，求求您放過我，我可以給您透露天大的好消息，我發誓！”

山千面不改色：“我得信一個本事隻有欺負‘小朋友’的人會有好消息？”

“不，您不是小朋友，您是尊貴的大人，我、是我，我是畜牲，”女人終于讀懂她話外之音，露出艱難的笑容，“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人多眼雜，我們去安靜的場所，您聽過之後再做決斷，好不好？”

山千一想，也行，不過她等吃完飯才抽出匕首，女人不再多話，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後。

這頓山千第一次吃到的豐盛佳肴隻賣十塊銀币，對于擁有二十金币的她等于毛毛雨。

吃飽喝足，她心情不錯，來到一條廢棄的巷子中，笑意慢慢消失，側目而視，女人的雙臂以反方向被折斷，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女人慘叫一聲跪地，手裡的東西掉落在山千的腳邊，她蹲下身用手指提起來：“這是炸彈？還是毒藥？”

“該死，你居然……”

女人瞳孔驟然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