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柳芳菲并未入睡。散了鬓發坐在鏡前,看着被咬破結痂的嘴皮愣了神。拿起眼前的潤唇蜜脂往傷口處抹了抹,還有一些刺疼的感受。
傷口與蜜脂都是今日在觀瀾苑,他贈予自己的。
那時,男人依舊循循善誘,吻她的空隙說着各種葷話。
——歡歡,回應我。
——歡歡,如若你再木楞,或許我會吻你到天黑。
——歡歡,我教你可好?
以至于越來越放肆大膽,她才曉得,原來他說的回應不僅僅是動作上的回應,還有語言上的。
——歡歡,你可喜歡?
——歡歡,說你喜歡吻我。
——歡歡,在我這兒,若存快意,你可以不用隐忍。
最後唇邊傳來刺痛,血液的味道進入唇舌,柳芳菲才嘤咛一聲将人推開,指着茶案上的翡翠棋盒佯裝愠怒:“若是你不教,我便去禀了爹爹,讓他找位先生便是。”
男人總算罷休,起身取出櫃中琉璃小瓶,将潤唇蜜脂輕輕塗抹在她嘴皮上。
柳芳菲不覺奇怪,若是皇爺男寵,定得比女人更懂保養才是。
“别多想,蒲州幹燥,這蜜脂人人都有。”
司徒妄打斷她的胡思亂想,将琉璃小瓶塞好遞給她,“黔州山水養人,這東西我用不上,可你說不準。”
又是不容拒絕的口吻,柳芳菲伸手收好。
“坐近些。”
她很乖覺,男人說話的聲音也很是愉悅,“歡歡,坐近些,我教你下棋。”
坐多近?總之是在他身上,每次落子都能牽扯渾身躁動的那種近。
柳芳菲覺得自己又被他騙了,下棋便下棋,如今靠得近了他哪能心無旁骛教自己下棋,說得都是一些在書中能讨到的皮毛。
走時男人竟說:“歡歡聰慧,學什麼都快,剩餘的明日再教你。”
她學了什麼?
此時此刻,看着鏡中的自己她不斷反問,可能對于那個男人來說,學會回應他比學會下棋更重要。
荟如從屋外進來,手裡拿着一封信:“小姐,觀瀾苑那位長毛怪物送來的。”
“荟如,司徒公子也是有名字的。”
“奴婢覺得比起與小二做兄弟,他應該更喜歡做長毛怪物。”
柳芳菲無奈搖頭,拆信的間隙問她:“事情可禀了爹爹?”
“小姐放心,老爺說往年給您的玉膏,都被您悉數送至了清雅居,因而此後每每得了玉膏也都往清雅居送了,省得您多跑一趟。如今您有需要,老爺便立即應下,日後的玉膏隻會流入清歡苑。”
得了準信,柳芳菲點點頭。
柳鸢兒,看你能得意幾時!你的好日子終是要到頭了。
當初我恩賜于你的所有,必當讓你加倍奉還。
這廂,信已鋪開,男人那張臉又浮于腦海。
情書,她是收到過的。
張微生與她認識之後大多以書信交流,内容無非愛之深思如潮,當初看着也着實被感動一番。
現在回憶,自己真是好騙極了。
上一世,死得不冤。
手中的這封信,姑且算是情書吧。
少了陳詞濫調的肉麻之語,更為直接:願日日見你,與你日日颠鸾。
字如其人,大氣磅礴強勢霸道,且荒淫。
登徒子。
如此想着卻還是将信小心收好放入嫩粉雕花琉璃匣盒内,與他贈予的那支薔薇玉簪緊挨一處。
腦子裡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直至睡着都沒能趕出去。
以至于荒淫一夢,醒來時雙頰绯紅,真是魔怔。
晨時的陽光最是照人,順着窗棂絲綢射入床頭幔帳,柳芳菲才從糾纏的夢裡睜眼。
将紗幔攏起,才聽得左側妝奁處稀稀疏疏的聲音不斷傳來,隻當是荟如在收拾屋子,便開口吩咐:“端杯熱茶來。”
可是并未等到荟如的回應,左側一绛紫長袍女子邁着小步走了過來,帶着那股熟悉的異香。
柳鸢兒。
眼睛烏青紅腫布滿血絲,顯然是剛哭過。
她眯起眼,晨起時的昏沉瞬間消失,眼神多了幾分防備,大清早發什麼瘋跑來清歡苑委屈?
不過她也并不關心,以前柳鸢兒每每哭訴,她總會多問幾句,接着無論對方什麼無理要求她都會滿足。
如今故技重施,她斷然不會上當了。
斂眉看了她一眼便撇開:“你來作甚?”
柳鸢兒面色一僵,聲音細軟慣會裝的:“昨日妹妹走得急,還未曾好生與姐姐說會兒話。”
“無妨。”
柳芳菲不愛聽她說這些虛情假意之語,“姨母腿傷可有好轉?”
柳鸢兒将熱茶遞過去,點點頭:“腿上的傷修養幾天倒是沒什麼大礙,不過郎中說母親受了驚吓,約莫還有些日子要折騰的。”
活該。
柳芳菲接了茶水不喝,權當握着暖手,此時荟如已從屋外進來,見着柳鸢兒也很是吃驚:“二小姐?您何時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