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瀾苑來了位貴人,整個柳府人盡皆知。
可柳老爺吩咐過,沒有特别命令與允許,任誰也不得擅闖觀瀾苑,否則絕不是趕出柳府那樣簡單。
因而柳府上上下下對這位蒲州來的貴人雖說好奇,卻是絲毫都不了解。
今日,約摸着天要黑的時候,柳府門口站了位人高馬大的公子,持刀配劍侍衛模樣。
竟在搬花。
衆人好奇,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兒往這兒瞧。
“這位便是蒲州來的?”
“塊頭挺大,力氣更是不小,可氣質不像啊。”
塊頭挺大的司徒一語塞,這柳府上下心眼都挺缺的,編排人都不知小聲些?
抿着唇在心中将小皇爺罵了無數遍,順帶再次發誓,下次堅決一定絕對不要和他單獨離開蒲州了。
保全他安危不說,還要照顧他衣食起居。
現下要追求柳姑娘還讓他忙前忙後,一個人搬那麼多薔薇,很要命的。
來來回回搬了無數盆薔薇至觀瀾苑,又有那麼多雙眼睛盯着。
那位大人喜歡薔薇一事傳遍了整個柳府。
此時柳鸢兒剛從祠堂罰跪結束,甫一出祠堂,便看到皇爺身旁的侍衛搬着一盆薔薇花往觀瀾苑去了。
若是平常,她定是要跟着去瞧瞧,以獻殷勤。
可現下連跪兩日,加之祠堂陰冷,膝蓋腫脹得厲害,若不是有丫鬟柔惠扶着,恐怕整個人都得癱在地上。
薔薇花。
柳芳菲最愛的花!爹爹因她喜歡,整個柳府除卻薔薇未曾種過别的。
如今觀瀾苑那位也喜歡薔薇?
怎會是薔薇!為什麼無論發生什麼,都會與那病痨子死瘸子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現下死瘸子也不知是遇到了何人,發生了何事。
無論是對張微生,還是對她都心懷芥蒂,渾身帶刺。
就連爹爹,對她的疼愛也越來越多,對自己越來越差,絕不能坐以待斃。
“去清歡苑。”
思及此,柳鸢兒咬咬牙,忍着痛說道。
“二小姐,您的膝蓋……”
“就這樣,挺好的。”
以往柳芳菲待她不錯,每每哭訴喊疼,她慣會心疼,想着法兒讓自己開心一些。如今自己膝蓋腫脹得厲害,上演苦肉計再好不過。
膝蓋傷了多養兩日便好,錯過這次,哪還會再有這麼好的時機呢?
柳鸢兒笑意帶着陰謀算計,卻從未想起,自己母親僅僅扭到腳踝,坐上了素輿至今也未曾站起來過。
此時柳芳菲正坐在軟榻上看書,屋外傳來稀稀疏疏的踏雪聲。
原以為是觀瀾苑的登徒子來了,剛放下書便聽見屋外細細柔柔的聲音響起:“姐姐,你在屋裡嗎?”
柳鸢兒。
算着日子應該是剛從祠堂罰跪出來才是,竟不回清雅居歇着,巴巴兒跑她清歡苑來作甚?
自忖着,約莫半盞茶的時間,才讓荟如去開了門。
“小姐,是二小姐來了。”
荟如識趣,裝作不知屋外何人那樣,一臉驚訝地對着自家小姐說。
饒是如此,也沒側身讓柳鸢兒進屋。
倒是丫鬟柔惠急了眼,連忙說道:“沒看到二小姐難受着,荟如姐姐還不讓開?”
狐假虎威,真不愧是柳鸢兒的丫鬟。
柳芳菲勾起冷笑,滾着素輿走至門口,仰着頭上下打量主仆二人,并不讓她們進屋。
“姐姐……”
瞧見她出現,柳鸢兒咬着唇撒嬌。
額間已經冒出了不少細汗,臉色蒼白不說,那雙腿,即便有柔惠扶着,依然是不住地顫抖。
上趕着表演苦肉計,那更得成全才是。
柳芳菲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反而看向一側的柔惠,輕輕的笑了笑。
隻不過,笑意不達眼底,在旁人眼裡,倒顯得陰恻恻的。
一門之隔,外頭風雪肆掠,寒意侵骨。
裡頭火盆炭火十足,柳芳菲連狐裘都沒有披。雖坐在素輿上,可端足了柳家大小姐的架子,與屋外二人僵持着。
沒有允許進入,荟如的手還扶在門扉上。
又是半盞茶的功夫,柳鸢兒額間的汗更密了些,腿上的顫抖也更大了,柳芳菲才“噗嗤”一笑問道:“疼嗎?”
疼嗎?
前世她也是這樣問自己的。
挨打的時候問:疼嗎?
被扔至柴屋的時候問:疼嗎?
被惡狗咬的時候,有沒有再問,她已是不知了。
“姐姐……我疼……”
柳鸢兒眼底噙着淚,說着便流了出來。
自己曾被這張梨花帶雨的臉,騙過無數次!
“鸢兒原來是疼的啊。”
她兀自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