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聽說沒，周強買了個男人？”
“啥，他發财了！買男人？他不會學隔壁村二牛找個男媳婦吧”
“誰知道，聽說坐在驢車上擺着馬臉又醜又黑，不過二牛那媳婦我見過，壯得跟牛似的，白一個人幹兩個人活，晚上還能當媳婦，除了不能生娃，啧啧啧，這周強不會也是……”
“我也聽說了，你說，這周強來咱村後多少姑娘寡婦給他示好，我看多半就是二牛那樣。”
新綠的山石邊上幾處草皮青瓦磚房一窩一窩的擠在一起，曬糧的房檐下，兩穿灰襖子帶着絞絲銀镯的農婦一邊撿豆子一邊聊着村裡發生的趣事。
正當兩人聊的起勁時，他們口中不錯的周強，穿着草鞋一腳一個泥印的出現在青石梯下。
“劉嬸！你家有白米沒？我拿山芋和你換些！”
雖在田間忙了一天，但他聲音依然中氣十足，清亮好聽，絲毫不見一天勞累。
聞聲兩村婦一下站了一起來，隻見門口石梯下，男子穿着黑色短打，赤着胳膊，右手扛着犁頭，左手拎着秤把重的山芋，粗壯的小腿上褲腳還沾着嫩草。
“張嬸也在啊！”
黝黑的皮膚也遮不住他那張俊俏的臉蛋，咧嘴一笑，瞬間讓上面婦女紅了臉。
“有！你家劉嬸，上個月剛去城裡買了二十多斤還沒吃完呢！”姓張的村婦一見周強這張俊臉立刻就‘出賣’了好姐妹劉嬸。
“劉嬸，你看，這山芋闊以不！”
聽到有，周強桃花眼一亮笑得更加好看。
看的兩婦女小心肝一跳一跳的，連忙招呼周強上來：
“哎喲！換！快上來！我進屋給你去拿。”
周強幾年前搬來的小樹村，雖無父無母但和村長是親戚，長相俊朗，名下良田山地數畝，加上人勤快，很快就成為了小姑娘巧媳婦夢中情郎。
拿到白米，周強很快就走到了自己那上鎖的院子。
拿藏在房檐的鑰匙打開門，犁頭放院角，白米放米缸，舀水洗手洗腳，然後熟練點火做飯，将白米洗淨放進鍋裡，他換下穿上竹竿上曬的幹淨衣服進屋子。
看着緊閉的木門，剛剛還一臉輕松的周強表情不由得凝重，深吸一口氣之後，他才伸手緩緩推開木門：
“你今天……”
随着木門的打開，和幹淨整潔的院子一樣，屋中也是幹淨，上鎖的樟木箱子，邊上是挂着神像，中間油亮桌子一碗泡發的米糊和扒拉了兩塊筷子的青菜。
明顯那人又沒吃。
周強無奈歎了聲，将碗筷收起來，走到裡屋，掀開簾子一角沒有走進去。
“何林，你餓不餓，我給你煮個雞蛋？”
隻見裡屋異常安靜，若不是知道那人不會出去，周強都相信裡面沒人。
“……嗯”就在周強以為今天那人又要拒絕時，裡面傳來了輕飄飄一聲嗯。
聽到這聲嗯，周強欲哭無淚；“那我去給你煮雞蛋。”
等周強做好飯，煮好雞蛋時，裡屋已經點起油燈，雖然周強有些心疼，但沒出聲。
“吃飯了，何林。”
天還沒黑下，依稀能看見些，但何林還是端着油燈出來。
随着何林端着油燈出來，昏暗的屋子一下就亮了起來。
“今天有精米了，你就吃點吧……”
周強端起自己的面糊開始吃起來。
而對面叫何林的人似乎在思考什麼，猶豫了一會才将白米端起，慢慢扒飯。
周強這次做的是紅燒兔肉和清煮小白菜，但是對方依舊不是給面子。
他一邊喝面糊一邊看何林吃飯，直到對方夾菜後他才松一口氣。
心道，這嬌氣包終于吃了。
何林吃飯不像周強吃飯風風火火的。
他吃飯很慢，每一口他都像在細細品味。
讓周強忍不住盯着他看。
紅唇微微張開，筷子時不時會碰到白牙，随着咀嚼粉白的臉蛋微微浮動，看的人心癢癢。
看着何林，周強就忍不住會想起他第一次見到何林。
穿着四五件爛布衣，頭發用稻草捆着，馱着個背，一張臉也是髒兮兮的。
汗水流下的痕迹讓他臉一道黃一道黑的，一雙眼睛死氣沉沉的，讓人沒有靠近的欲望。
那模樣乞丐都嫌棄。
再加上是個男的，即使人伢子提出五文錢都沒人要。
但就是這麼個沒人要的男人，周強買了，用自己買雞仔的錢。
現在想起來周強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是哪根筋搭錯了。
當時何林站在上面，死氣沉沉的望着下面，而周強就是看熱鬧的。
湊巧的是兩人視線對上了，何林死死盯着他，眼屎糊着的眼睛射出的光讓人十分不适。
“這‘豬仔’，怕是活不了了？”
“？”聽到邊上老頭這麼說，周強猛地回頭。
見周強愣頭青模樣，老太就知他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拍了拍旱煙槍，抽了一口緩緩道：
“賣不出去，就送米肉鋪子，二兩肉也當回本。”
米肉！周強愣了一下。
等回過神時，台上又隻剩下何林，他看看站在那何林，又看看邊上抽煙的老頭。
髒髒臭臭的何林，抽旱煙的老頭，髒髒臭臭的何林，抽旱煙的老頭。
周強買下了何林。
如今每每想起周強都會歎氣。
“我吃好了。”就在周強感歎時何林已經放下碗筷。
“吃好……”周強一看對方放下的碗筷，果然還剩小半碗飯，心裡埋怨。
飯不好好吃，餓不死你，真是上輩子欠你！
“怎麼不合胃口？”但開口就成了詢問。
何林起身端着油燈，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油燈火苗将整個屋子都變成了淺橘色。
何林望着周強，燭火在他眼中跳躍。
“嗯，不好吃。”他聲音幹淨清冷，就如他人一樣，讓人忍不住擡頭看去。
周強長得好看，但在何林面前他和小醜沒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