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之後,外婆坐在沙發上看晚間劇集,森下凜櫻則是收拾餐桌,清洗碗筷和打掃衛生。
全部做完之後,她跟外婆說了一聲,然後上樓寫作業了。
今天的作業并不多,隻花了半小時不到就寫完了,還順手把今天記下的筆記重新整理了一遍。
在她練習英語聽力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森下凜櫻摘下耳機,看清屏幕上閃爍跳躍的備注後,她擱下了筆,接聽了這通跨洋電話。
“哥哥,”她盯着桌上的鬧鐘,心裡快速計算着時差,然後才繼續把話補完,“早上好。”
按照日本和美國東部的時差來算,哥哥那邊是早上,且時間非常早。
“哎呀呀,我還以為我可愛的小妹妹不打算接哥哥的電話呢,沒想到在哥哥心碎的前一秒接通了,真是欣慰。”哥哥略顯不正經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
和森下凜櫻這種表面乖巧,實際心裡想法滿天飛的個性相比起來,她的哥哥森下瞬屬于是表面和心裡都不着調。
雖然對喜歡的事情會全力以赴,但總是想一出是一出,被媽媽批評太過跳脫。
比如明明國中時明明足球踢不錯,但高中跑去了打排球,結果排球打出了成績,以為他會繼續下去的時候,大學又一拍腦門出國學習編導去了。
哥哥有事沒事就愛逗她,也是他第一個發現森下凜櫻乖巧外表下敏感的思緒,每每她回宮城的時候,都會花很多的時間來陪着妹妹,引導她多多表達自己。
森下凜櫻其實很羨慕哥哥。羨慕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且有足夠的勇氣去追尋。
森下凜櫻聲音淡淡:“那哥哥你真是高興得太早了,我馬上挂掉。”
話雖然這麼說,實際卻揚着嘴角,連眉梢都透着愉悅。
“啊啊啊,小凜櫻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呢?要是哥哥的心碎掉了怎麼辦?你就一點也不擔心我嗎?”
“碎掉了拿膠布粘起來不久好了嗎?膠水也可以,沒什麼好擔心的吧。”
“真是的,你學壞了!你小時候可是很關心我的,哪怕打個噴嚏你都帶哥哥去醫院,怎麼現在變了呢?跟誰學的?”
“跟哥哥學的。”森下凜櫻回答得毫不猶豫。
“污蔑!這是污蔑!”哥哥故作生氣的聲音響起,“在律師來之前我是不會說一句話的!”
森下凜櫻也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明明已經成年了,性格還能這麼跳脫,但這不妨礙她知道怎麼拿捏哥哥。
她笑着說:“既然哥哥沒話要說,那我就挂電話好了。”
“等等等等——!”哥哥急忙制止她。雖然知道妹妹不會真的挂電話,但他還是配合地表現出着急的樣子,這是獨屬于他們兄妹之間莫名其妙的默契。
哥哥:“媽媽昨晚給我打電話,可是足足說教了我半小時,譴責我把你給帶壞了哦。”
“除了案子,媽媽講電話從不會超過二十分鐘,怎麼可能花半小時對你進行說教?”森下凜櫻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誇張的言辭。
“這是比喻!請不要計較這種細枝末節!重要的是她譴責我把你給帶壞了!”哥哥又開始吵吵嚷嚷,“我反駁說不可能,小凜櫻是運動廢,怎麼也不可能因為我去學排球的!而且要打女排的話也應該去新山而不是烏野,所以跟我沒關系。”
森下凜櫻:“……”一定要強調一下她運動廢這件事嗎?
她也不說話,就靜靜地聽哥哥滿嘴跑火車。反正隻要等他說夠了就會停下來。
哥哥單向輸出了大約五分鐘才停下來。
許是因為森下凜櫻不搭理他而覺得尴尬,輕咳了兩聲,轉而問起了妹妹新學期怎麼樣。
“感覺怎麼樣?能适應嗎?會害怕嗎?有交到朋友嗎?社團活動參加了嗎?想我了嗎?”
哥哥一連串地報出了問題,還混進了奇怪的問話。
“感覺還不錯,能适應,不會害怕,有交到朋友,參加了社團活動。至于哥哥嘛——”森下凜櫻忍着笑意,一個個回應,但偏留着最後一個問題沒回答。
故意停了一會之後,才慢慢悠悠地說:“我和外婆都很想你。”
果然,在她回答之後,聽到哥哥得意的聲音:“哼哼~你們想我是應該的。像我這麼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溫柔體貼的帥哥,怎麼可能會不想念我呢?”
“好自戀哦,哥哥。”
“不準吐槽我!!”
“就不。”
“過分!!”
兩人拌嘴了一會,考慮到跨洋電話的話費真的很貴,哥哥才重新正經起來,問她:“凜櫻,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會選擇烏野嗎?”
這個問題今天已經是第三次有人這麼問了。
森下凜櫻拿起鉛筆,有一下沒一下地在紙張上輕點着。
“因為我不想去白鳥澤。”
哥哥:“你這個理由太任性了。”
“如果去白鳥澤的話,隻有周末才能回家,那外婆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守着空蕩蕩的屋子。哥哥,你忍心嗎?”
哥哥沉默了。
和森下凜櫻不同,他是一直跟在外婆身邊長大的,對老人感情深厚。
“我當然不忍心。凜櫻,你的理由不隻有這個吧?”
森下凜櫻握着筆的手收緊,忍不住在心裡感慨哥哥的敏銳——他總能很快就猜到她心裡是怎麼想的。
确實不隻有這個理由。
“哥哥,其實我很向往你。”
妹妹的聲音輕輕的,情緒像溪水一樣流淌着,電話那頭的森下瞬一愣。
這一次她格外坦率,讓森下藤有些意外,但是他沒出聲,安靜地聽着森下凜櫻說下去。
“哥哥從小到大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最開始你喜歡足球,練習得不錯;後來你又覺得打排球很好玩,所以退了足球部跑去練習排球,高中的時候去排球強校烏野;大學讀到一半,你喜歡上了編導,所以出國留學。你總是能确定自己喜歡的,然後朝着目标一往無前。”
“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可是我沒有你這樣的勇氣,也沒有你的判斷力。”
“如果按媽媽的期望去白鳥澤,順利的話考上大學的法學系,然後去律所實習,最後像媽媽一樣成為一個律師;或者是考一個公務員,安安穩穩的,到了一定年齡以後找個老實本分的人結婚,有小孩後全心全意輔佐家庭。這樣的人生是很多人眼中的成功圓滿,可是我不喜歡。”
筆尖在草稿紙上畫着沒有意義的線條,森下凜櫻的聲音沉悶。
“哥哥,你知道的,我是個膽小鬼,如果去白鳥澤的話,我是不會有打破現狀的勇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