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睜開眼的時候,大腦還沒完全恢複運行,意識也還停留在昏倒前撞到人的時候,所以森下凜櫻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對不起。”
“沒關系。”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會道歉,出于禮貌,月島螢還是回應了她。
森下凜櫻還處于懵懂的狀态,并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後腦勺一陣陣地發疼。逐漸清晰的視野裡,是白蒙蒙的天花闆,以及保健室裡淺藍色的隔絕簾。目光轉動,神色漠然的少年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唇抿成一條直線,正看着她。
太陽從明淨的窗子裡照進室内,隐隐能看見塵埃浮動。
她好像躺在柔軟的床上,視線也不再模糊不清,但依舊是有氣無力的。
盯着天花闆看了好一會,森下凜櫻才終于恢複了思考能力。
病床,隔絕簾,空氣中隐隐的消毒水的味道,這表面可能會了她現在是在保健室裡。
森下凜櫻轉頭,對上了月島螢的目光。
他正看着她。視線未曾從她身上移開。
腦子裡的電路突然“啪”的一聲被接通了。
“月……月島同學?”
雖然已經清醒過來了,但說話聲音很輕,比平時的音量還要小。還好保健室裡足夠安靜。
剛剛不是還在體育館的嗎?為什麼現在會在保健室了,而且月島同學也在?
腦海裡冒出一連串的問題,森下凜櫻連問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你剛剛暈倒了,現在是在保健室。”月島螢像是看出了她的心裡所想一般,解釋。
哦對了,在體育館的時候被球砸到頭了,然後……然後撞到了人,被她撞到的就是月島同學。
……再然後呢?
當時她的兩位好友去販賣機幫她買運動飲料了,現在保健室裡隻有她和月島螢。
所以,是誰把她送過來的,一目了然。
意識到這個答案的森下凜櫻心髒跳動的速度不自覺變快了些。臉頰似乎在發熱,她急忙拉上被子遮住半張臉。
見她突然拉上被子擋臉,月島螢沉默了。
月島螢:“……”
這是有多抗拒他,才會把臉給擋上?
想起她跟山口還有日向聊天時總是笑着的,而每次面對他後總會變得局促的樣子,月島螢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
——她在害怕他。
這種害怕或許可以追溯到國中的時候。國三他們偶然間對視上,她都會慌亂地移開眼。
……他真的有那麼吓人嗎?
這個認知讓月島螢有點微妙的不爽。
“那個……謝謝。”森下凜櫻嗫嚅着開口。
她的聲音本來就小,現下又有被子的遮擋,更加難聽清。不過就算沒聽清,月島螢也知道森下凜櫻說了什麼。
“不用客氣。”
面對少女熱切的目光,月島螢有些不習慣,下意識避開了,“……校醫說你是低血糖。”
“啊……”森下凜櫻讷讷地點頭,“我……我忘記吃早餐了,所以就……”
她早上出門急,連便當都忘了拿,更别說吃早餐了。
一般人忘記吃早餐也不會有這麼嚴重的情況,壞就壞在她本身就有低血糖的毛病,所以這次才會在練習後直接暈倒了。
……當然,這其中肯定也有被球砸到的原因啦。
“……”聽了她的解釋,月島螢更加覺得不自在。
月島螢:“你不用跟我說的。”
沒必要跟他解釋的。
森下凜櫻拉着被子的手不自覺用力,握緊了織物,心跳也漏了一拍。
這麼說……自己是被讨厭了嗎?
……好像也正常。
她垂着眼,小聲道歉:“……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不必道歉。”他說。
兩人相對無言,保健室裡又一次陷入了安靜。
光從窗外照了進來。窗外是喧鬧,學生們嬉笑玩鬧的聲音;窗裡是安靜,安靜到能聽見呼吸的聲音。
春天時節,萬物生長,窗外的樹枝上長出的每一片葉都綠得鮮豔,不算灼熱的太陽光從葉間的縫隙穿過。
有風從窗口灌了進來,把窗簾掀起,投下的影子飄搖浮動。
越是安靜,森下凜櫻就越是緊張。還有點擔心。
擔心自己的心跳聲被月島螢聽到。
一個躺在床上休息,一個坐在床邊。明明很近,但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森下凜櫻其實想找點話題的,語言交流是兩個人最快熟稔起來的方式,可她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最近……排球部的訓練怎麼樣了?”終于,她絞盡腦汁想出了一個話題。
這個問題很幹巴,在說出口之後,森下凜櫻就後悔了。
和排球有關的話題,實在是太刻意了。
她盯着保健室牆上貼着的視力表,不敢看月島螢,但餘光卻忍不住飄向他,去看他在做什麼,注意力也集中在他的身上。
森下凜櫻也覺得自己很矛盾,明明很想和月島螢熟悉起來,但又做不到坦然面對他。
月島螢的表情和平時别無二緻,平淡至極。
“啊?還行,就那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