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煐微微一笑:“你這話說的有一半我愛聽,賞你最後死。”
大漢收了笑,嗤笑道:“小娘子口氣不凡,待老子常常你這盛京來的娘兒們嘴有多硬。”
他使了一個眼色,其餘三人掏出短劍,迅速逼近。姜煐未摘幕籬,電光火石之間,她反身抽刀橫撩,以迅雷之姿撩飛了左側大漢的短劍,直直刺入他的脖頸。
那人不敢置信,目眦盡裂,姜煐旋轉刀尖,擰碎他的喉骨,利落抽出,帶出長長血線。
裴頤之往後一退,那道鮮血險些落到他衣袍上。
姜煐回首,沒忘記叫他躲遠些。
“别礙了本宮的刀。”
“你這娘兒們!”為首大漢吐了口唾沫,罵道,“靠了個小兔崽子,沒說這麼難搞,他娘的混蛋東西。臭娘兒們等老子逮着你你就死定了!”
大漢揮劍而去,她如魚得水,數盞刀花令人眼花缭亂。
裴頤之睜大雙眸,眼見要被其中一位大漢刺中,姜煐擡腳踢去,手中刀豎砍不斷,飄逸非常。正當此時,大漢狠力揮劍刺破她的幕籬,劃傷她的下颚,姜煐眉目生怒,再度揮刀直刺賊人咽喉。
不消多時,姜煐仍站在中庭,四下躺着屍體,皆是頭斷身離。
她芙蓉面下一道血痕刺目,用破碎的幕籬擦拭刀身,還原清晰到足以照應出她雙眸的刀面。
她熟悉這血腥氣,看着刀面上自己的雙眼,恍如又回到了舔血而生的時日。
殺人并不會讓她興奮,亦不會讓她心安。
她合劍收鞘,幾具惡屍猶如楚河漢界将她與裴頤之隔開。
她與他對視,他的目光沉不見底,但幹淨清晰。
姜煐偶被那目光刺痛。
“怎麼了,很失望?”她淡淡道,“年少嬌氣妄為,日後亦殘虐無情。”
“此乃世人評殿下之言,抑或是殿下自評之語?”
姜煐眸光閃爍,輕輕笑道:“裴郎隻需知道我不是普通女子,我不在意女戒女則,隻在意我是否是姜煐。”
她燦笑道:“也許裴郎之念,我會在意些。”
裴頤之靜靜看着她,眸中似有灼灼華光,被他強硬掩下,仍是雲淡風輕的模樣。
人偶之身究竟不是本體,揮刀争鬥破耗費體力。姜煐不願在這裡久留。
可惜一波将平一波又起,二人方走到門口,一支短劍便從縫隙中刺出,直指姜煐胸口!
姜煐這回尚來不及反應,身前已然擋了一具肉體凡胎替她接了劍。她大驚失色,眼見裴頤之右胸上的劍被那人生生拔出,心頭百味雜陳,又抽出環首刀。
青玄天師這把刀果然難能可貴,毫不振手。裴頤之道:“我不疼,沒事。”
姜煐火冒心頭:“待你死了也不會說出疼一字!”
“恐叫殿下失望了,在下禍害……咳咳,難能一死。”
說時遲,那時快,來者短劍再撲過來,不見鮮血誓不罷休,姜煐劍氣淩厲,識出來者劍法,是客棧裡的夜襲者!隻見他緊身黑衣黑袖,不露面容。
兩道劍光在客棧中交織,姜煐從其中一具屍身上抽出一柄短劍,藏于懷中,終在一次破綻中捏住了對方命門。
可她體力不支,腦中脹痛,忽覺離魂之感,被對方反身壓在地上。她用刀抵住來者短劍,刀鋒一點點下落,逼近她的脖頸,她冷笑道:“樂廣真是樂善好施,身肩數份職責。”
樂廣冷哼道:“殿下認出了我?”
“賣茶的蹩腳理由,幹淨的衣服馬車,提早準備好的遠行袋,手上的刀繭子,”姜煐眸中狠冽,“你當真以為我是年幼愚蠢的弱小孩童?”
“哼,殿下好本事。”樂廣壓下刀身,深邃眉眼燃着狂熱,“本想甕中捉鼈,以完成千歲心願,可你若死了——”
他忽而吐出鮮血,呆愣愣看向心口,看見姜煐另一隻手中的短劍狠狠沒入他的腹部,與此同時,裴頤之搬來崎岖石塊,同樣狠狠砸在他的後腦勺上。
樂廣眼珠凸起,張口無言。姜煐伸出腳将他踹出半丈,滿面蒼白地扯下他臉上黑布,扯開衣襟,果然見樂廣脖上有一道符合環首刀的疤痕。
千歲,呵。
“你口中千歲是誰?”
樂廣咬牙不答。
“是姜烨,還是姜令方?”
樂廣仍睜着眼,姜煐一腳踩在他的臉上,又補了一刀,叫他無力翻身,冷道:“記住,這裡隻有一位千歲。”
是她。
爾後,便是萬歲。
她轉過身,見裴頤之眉目籠着郁色,不由問:“裴郎可好?”
她剛想說言官不會武是有些吃虧,可裴頤之幫她擋了一劍,也是極有價值。
她還想說要把樂廣帶走審審,她還沒弄清楚他究竟是誰的人,是雍親王,還是世子,把她帶來邑安府赴死是何目的。
可她千想說,萬想說,朝他走去的兩步雙腿虛軟無比,都沒能及時說出口。
她手中橫刀落地,眼前三層重影,終于支撐不住,軟倒下去。
她落于裴頤之懷中,聞見一陣馥郁蘭香,不由癡纏深陷,貼于他面龐,沾了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