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遂記憶中冬天并不好,永遠吹着凜冽的風,鋪天蓋地的白雪像要把人吞噬一般。
沈遂冬天經常會生出凍瘡來,因為他居住的地方實在是太冷了。
隻有那一個薄被,冬天冷夏天熱的蓋。
沈遂對于冬天并沒有很好的記憶。
直到顧随出現在他的世界,顧随是真正意義上的太陽,灼熱耀眼,好像能帶給沈遂無盡的熱量,讓沈遂再也不感覺寒冷。
可惜,他和顧随分開了。
他還記得顧随站在家裡樓下抽煙的時候,也下了雪,顧随站了多久沈遂就躲在暗處看了多久。
雪從薄薄一層落到厚厚的,不知不覺間蓋住了沈遂的腳面,沈遂看着顧随落滿雪好像大雪人一樣的背影幾次掉下眼淚。
眼淚落到雪地是沒有聲音的。
正如沈遂不能開口,開口也會茫茫風雪被吞噬。
人生有太多不如意,太多的風雪。
*
顧随昏了不知道多久,醒來的時候看見沈遂站在落地窗前。
沈遂沒開燈,屋子裡很黑,貓的夜視能力很好,它看見沈遂黑色的瘦削輪廓。
沈遂隻穿了一件薄襯衫,黑色的西裝褲,背對着它站在落地窗前。
應該是感覺到它醒了,沈遂很慢地側過身,落地窗的光亮照在沈遂的側臉上,使他看起來寂寥又陰郁。
沈遂好像是笑了,顧随覺得有點稀奇,因為背光的話他根本看不清沈遂表情,但他就是有一種感覺沈遂笑了。
顧随看見沈遂向他伸出手,那是一個邀請的姿勢。
沈遂手指皙白纖長,像是月下白骨一樣,沈遂有沒有說話顧随已經聽不見了。
顧随直接起身跳了下去,落到沈遂腳邊,沈遂彎腰把它抱起來。
“松果。”
沈遂突然喊它的名字,顧随聞聲擡頭,看見沈遂臉上是一種很複雜的表情,又有糾結又扭曲。
“小貓也會有煩惱嗎?”沈遂很輕地問了一句,表情變的很怅然失落。
顧随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形的話他還可以親親抱抱沈遂,這樣的安慰一向很有效。
嗯,貓的話……
顧随站起身,兩隻後腿撐起來,前腿躍躍欲試的想抱住沈遂的脖子,毛茸茸一團,手腳都短,努力的給沈遂看笑了。
“噗。”沈遂很輕的笑了一聲。
貓:人,你有點冒昧。
顧随收回手,重新變成團子模樣,沈遂胡撸胡撸毛。
他輕輕的把松果擡起來,放到自己肩頭,松果順勢趴下。
沈遂又轉回去,面對着落地窗,外面雪下的很大,大片大片的雪花,頃刻間落了厚厚一層。
“松果有見過下雪嗎?”
“我不太喜歡雪。”
“太冷了。”
沈遂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落在外面樓下的路燈上,路燈的光昏黃溫暖,但是照不進沈遂心底。
顧随覺得沈遂應該不是不喜歡雪,而是有不好的記憶,是因為自己嗎?
顧随眼神也落到落地窗上,但它沒看外面,視線落在玻璃上沈遂的倒影上。
印象中沈遂一直是明亮的,直到最後分開,留下的才是背影。
灰色的黑色的背影,顧随想過很多次沈遂,他想沈遂應該過得還不錯,又擔心沈遂過得不好,因為他過得不夠好。
把一個人從生活中剝離出來需要什麼,顧随想或許是持久的痛苦,兩個人融合的越深,分離開越痛苦。
我們用痛苦丈量愛的程度。
顧随蹭蹭沈遂的臉。
這個時候的沈遂看起來特别冷漠,像一塊不會融化的堅冰,像一塊實心的雕像。
沈遂不該是這樣的。
“怎麼又哭了?冷了嗎?”沈遂伸出手抹去松果眼角的淚,他不太懂為什麼貓貓今天哭了好幾次,隻當貓不太習慣下雪被冷到了,如果貓會覺得冷的話。
顧随突然腳滑,被沈遂眼疾手快接住,“又長大了啊。”
沈遂接住松果才發現,松果比起之前好像又長了一點,已經是比手掌還大的大團子了。
“長得真的很快啊。”沈遂忍不住又拉了一下看看多長,真的是很長的一條了,也越來越不像貓了。
沈遂覺得有必要再去寵物醫院看看,有時間的話。
沈遂感覺鼻子有股熱流,顧随就看着沈遂鼻血流下來,鮮紅刺目。
顧随一個猛躍跳了下去,叼來紙巾給沈遂。
“謝謝。”沈遂接過紙,拍拍貓頭。
果然還是沒有好轉啊,沈遂擦擦鼻血,一如既往地堵住。
顧随想了想,又轉身跑走了,沒一會叼着藥片過來了,牙齒正好咬在邊緣,沒有碰到藥片。
“好貼心,謝謝松果。”
沈遂拿着藥片去接水喝,顧随感覺沈遂的杯子很眼熟,但是又不确定。
沈遂的杯子很像當時他們吵架被打碎的那個,但是那個沒有這麼多裂痕,裂痕?
顧随到桌子上,沈遂喝完順手把杯子放到桌子上,顧随圍着看,當時吵完顧顧随就走了,沈遂是撿起來拼上了嗎?還帶走了?
顧随有點懷疑,它伸爪子碰碰杯子。
沈遂看見松果的動作把杯子往裡推了推,網上說貓愛扒拉杯子玩,這個杯子他用好久,還不想被貓再打碎一次。
沈遂覺得自己是戀痛的,因為他明知道自己每次看見杯子都會想起他們吵架的那天,還是把杯子拼好天天用。
人就是這樣賤的。
沈遂一直堅信,恨比愛更長久。
愛可能會讓顧随離不開他,但是恨會讓顧随永遠忘不掉他,身上永遠帶着他的影子,顧随再也無法正常的戀愛,因為沒有人能勝過他,沈遂有這個自信。
顧随是個普世意義上的好人,陽光開朗熱心善良,好像沒有任何污點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