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琅将花簪放在俞沅之手中,銀錢遞給攤主,主動開口對羅羨仙道:“顧浔陽書信,羅府正堂,右側第二張長桌上方,半個時辰後燒掉。”
羅羨仙目瞪口呆,向前一步質疑道:“你怎會有他的信?”
霍琅反問:“西營很遠嗎?”
一來一回,不過一日,奈何顧浔陽非旨不得出營。
長街距羅府尚有一段距離,車馬擁堵,立刻返程許能趕得及。
羅羨仙瞧了瞧俞沅之,扭捏不安,前日相邀說是盡歡方歸,若抛下人離去,不夠義氣。
俞沅之了然,溫柔道:“我沒關系,回去吧。”
她哪裡會責怪羅羨仙,怪隻怪某人手腕過于陰險。
“那……那你早些回府,我讓車夫再來接你?”
俞沅之搖搖頭,拉起女子疾步朝街口走,在霍琅尚有耐心前送其離開,待羅府馬車逐漸消失在視線内,她歎了口氣,轉身問道:“你莫不是騙她?”
霍琅:“顧浔陽确有書信轉交。”
俞沅之:“我是說,半個時辰後燒掉?”
霍琅:“實話。”
俞沅之:“……”
月色朦胧,光影搖曳,良辰美景不可虛度,霍琅得知羅羨仙稱病推了宮宴,與她相邀夜遊,貿然搶人定會遭到俞沅之拒絕,索性想其他法子,計謀得逞,他未有半分猶豫,頗為得意握住她的手,男子手掌寬厚且溫暖,一點點驅散她指尖寒涼。
“你……”俞沅之在霍琅欲牽着她向長街繼續走時,出聲阻止,“你不擔心,被旁人看到嗎?”
正西街不僅有百姓共賀佳節,更有諸多官吏公子,勳貴女眷結伴同遊,霍琅身份特殊,若被熟人撞見兩人如此親密,定會傳得滿城風雨,一旦越國公夫婦知曉,恐生事端。
“後悔了?”
俞沅之不解:“什麼後悔?”
霍琅低頭瞥向腰間香囊,擡眸問道:“不願給我名分?”
她聞聽名分二字蹙眉辯駁:“口無遮攔,你是男子,我是女子,世風總會對女子約束多些,你父母若得知必定不會允許,那我今後——”
霍琅打斷:“今後還想要誰?”
俞沅之長睫微顫,一時語塞。
他俯身靠近,額頭輕抵:“憑誰,都晚了。”
再想解釋,俞沅之已被霍琅牢牢握住向前走,長街人來人往,她唯有姑且沉默,向左瞥見一對年輕夫妻在面具攤前親昵挽臂,向右瞧見一位老伯顫顫巍巍為身旁發髻花白的妻子插戴花簪,掌心傳來他的溫度,心跳宛如玉珠落盤,小鹿橫撞。
“要這個嗎?”
兩人駐足人群後,此地圍觀者之多屬衆攤之最,攤前立有一塊木牌,今晚僅供百份,攤主将三種獨特餡料糯米圓糕串成一串,沾上現熬芝麻糖,名為元宵丸子,極受歡迎。
俞沅之向後拉他的手,搖頭道:“前面還有幾十人,排到咱們早已空了。”
霍琅挑眉,歪頭瞥見最前面一對男女舉着兩串元宵丸子從人群中鑽出,他向左邁步伸臂阻攔,并對男子說道:“不知能否割愛,一錠金子換一串。”
陌生男子瞪大眼睛,質疑其意,霍琅隻稱,夫人喜歡。
俞沅之将頭側過,恨不得尋個地縫鑽,那男子憨笑點頭,即刻将絲毫未動的一串丸子奉上,收下金子同随行女子離開。
“嘗嘗。”霍琅舉着,示意她品嘗。
俞沅之小聲抗議:“一錠金子換一串丸子,霍将軍的銀錢莫不是天上掉的?”
霍琅道:“雙方都很滿意,何況他堂堂七尺男兒,娘子既已得嘗,少一口無所謂。”
俞沅之反駁:“此乃謬論。”
霍琅笑:“下不為例,嘗嘗。”
他平日淡漠肅穆,偶爾顯露的溫柔恍得俞沅之略有失神,遂爾靠近丸子咬下一口。
“好甜。”她杏眸微彎。
後方一個虎頭帽少年雙手高舉花燈,背着把短柄紅纓槍,神氣地走過,恰被幾個打鬧孩童撞了下胳膊,為護燈,虎頭帽少年向左撲,雙腳沒能站穩,趔趄朝俞沅之方向摔倒,霍琅反應迅捷,一手将她攬過護在懷裡,一手挑起那杆紅纓槍,避免刺傷跌倒少年,花燈與丸子同刻掉地,摔得零散,而紅纓槍尖被他生生折斷,狼狽橫躺。
圍觀百姓議論紛紛,大多指責少年不懂事,攜帶利器險些傷人,虎頭帽滾了幾圈灰撲撲,少年從地上爬起,連忙撿起帽子,數落聲傳入耳中,他既羞憤又畏懼,作勢就要跑,卻被霍琅單手提住後領拽到街角。
“遇事先逃,擔當何在。”
少年左不過十一二歲,吓得渾身哆嗦,眼淚一對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