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塵仙子又待了一會兒,見離惑不見紀棠不罷休的架勢,敗興而歸。她前腳剛走,汀姚就從角落裡竄了出來。
離惑見她走來,趕忙迎了上去,語氣甚為焦急:“仙君可有棠兒的消息?”他在這裡等了多時,知道汀姚也在找紀棠,每每看見她,便如遇到親人一般。
“莫說險些将寥寥山翻個底朝天,便是她幾年前喜歡去的地方,我也挨個找了過去,愣是沒看見一點人影,她好像成心躲我似的,不露一點音訊。思來想去,我沒什麼地方得罪過她啊?”汀姚頓了頓,左手環在胸前,右手支着下巴,笑着看向離惑,“狐狸仙,是不是你惹她生氣了?”
汀姚幾百年前就和紀棠打交道,自然明白這個凜夜戰神的女兒,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賬東西。像離惑這樣找紀棠讨情債的人,她屢見不鮮。不過……
汀姚擡眸,離惑聽完她的話,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失神地望着遠處,裡面仿佛蒙了層霧氣。她昨夜喝得不算少,頭一直昏沉暈乎,眼下卻像喝過醒酒湯,忽然清醒不少,笑道:“狐狸仙,你來天庭有些時候了吧?”
離惑點了點頭,看向汀姚的目光帶有一絲打量,不解她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汀姚道:“你長得很好,喜歡你的仙娥定然不少。”
離惑微微紅了臉,垂下眼簾。
“天庭才俊輩出,才貌在我之上的更如漫天繁星。”
“何必自謙,能入紀棠眼睛,已說明你是難得之人。”
離惑拱手,正待說“不敢不敢”,卻聽汀姚語鋒一轉:“被戰神之女喜歡過的才真像天上的星星一般多,若非如此,你怎麼以為可以守在大門口就見到她呢?”
離惑垂下手,眼神蓦然冷了半分,淡淡道:“仙子,你醉了。”
汀姚擺了擺手,“我哪有醉?你胡說。”說完,居然一個踉跄,倒在離惑懷裡。
離惑看着懷裡的汀姚,推開不是,不推開也不是,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汀姚伏在他懷裡,隐約聽到了他的心跳聲。她的頭側了側,笑道:“狐狸仙,虧紀棠還常常和我說,你最是心細會哄人,給人賠罪空着手,不知道準備點禮物什麼的?酒可是個好東西,再硬的心腸沾了酒也能軟下來。”
“多、多謝仙子指點。”
汀姚聽到他僵硬的語氣,暗自發笑,盤算着紀棠大概已進入平南院,腳下發力,穩住身體後,退了幾步,眼裡含笑,“大家都是朋友,謝什麼謝。勻光星君最會釀酒,他拿手的不羨仙可是上品中的上品。你要是能把這個送給紀棠仙君,她一定歡喜極了。有了不羨仙,她什麼都會原諒你。”
不羨仙清亮金黃,散發着淡淡的果子的甜味,初飲時微微苦澀,一瞬之後,便是餘韻無窮的回甘。汀姚好酒成性,之前卻一直沒有聽說過不羨仙的名字 。
直到一次她和紀棠合演了出戲,讓紀棠抱得美人歸。紀棠于是拿出兩壺酒感謝她。汀姚見那古樸暗紅陶瓷瓶的正中歪歪扭扭地寫了“不羨仙”三字,心想這俗氣的名字就和這酒一樣可笑。
瓶子上被手指劃過的地方,比周圍顯得更紅些。汀姚眼皮跳了跳,把攤開的手掌移到眼前,在食指和中指的指尖上,污垢十分醒目。
紀棠見狀,忙抓起一壺酒,用裙子蹭了蹭。
汀姚看着她粉裙上的黑痕,冷笑道:“仙君,你這就不厚道了,我為你和宏夷的事,奔走許久,你不拿玉彈飲謝我,我不怪你,畢竟宏夷比不上相玉,但是你拿這樣的東西敷衍我,可就……”想到日後還有靠着紀棠的時候,她的話沒有說下去。
紀棠笑,“不羨仙怎麼樣,你喝過便知。”她的手握住汀姚的手,壓低聲音,“我正是把你當作好朋友,才拿不羨仙謝你。”
汀姚半信半疑,回到家中,飲了一口,立即知道紀棠所言不虛。此後便對不羨仙上了瘾,對它之外的酒水,棄之如敝屣。然而在這之後,汀姚每每幫紀棠做事,換來最好的隻有玉彈飲,再也沒有不羨仙。
汀姚為了找到不羨仙的出處想了很多辦法,除了對紀棠死纏不放,還各種明察暗訪。她原可以把餘下的不羨仙分出數小份,散給酒友,問問他們有沒有線索。又生怕他們喝了,也像自己一樣癡迷。以後要真找到,萬一很少,她拿到的分量就更少,索性一個人找,雖然艱難,想到找到後可以獨吞,汀姚反而樂在其中。
直到紀棠和宏夷分開,她又換了流欽、沈孟等人,最後追到了相玉。她一時高興,才告訴汀姚,不羨仙是出自勻光星君之手。
勻光星君的臉上生就如古樹皮般的皺紋,發黃的三角眼中滿是淩厲,性子古怪孤僻,常一個人拄着紋龍蛇頭拐杖,出沒在天庭的角角落落。沒有人知道他是從哪裡學來的釀酒手藝。汀姚嗜酒,為了不羨仙配方,曾對勻光星君鞍前馬後數年時間,最終仍沒有窺出這裡面的秘密。
不羨仙雖好,但隻在幾個人之間流通,他們因為知道不羨仙的妙處,更加守口如瓶,生怕被别人知道了去。不羨仙成為天庭供酒,聞名于天下,還是靠了汀姚的引薦。
天界與魔界相互征戰千年之久,雙方俱是死傷無數,近年休戰,新上任的魔君漸有緩和與天界關系的樣子,重霄帝尊早厭倦打打殺殺,率先表示和平相處的意圖,在天庭舉辦了盛大的筵席,宴請魔君。
勻光星君是個怪人,他始終隻憑心情釀酒,高興的時候一年釀個幾百上千瓶,遇到點不如意,那就一瓶也沒有。汀姚知道憑自己一個無名小仙,無法改變勻光星君。于是便借紀棠之口,告訴重霄帝尊不羨仙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