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歡她，有事沒事給她難堪，先前好在沒出事，就暫且不論了。但這大冬天，把人關進柴房，要是凍死了，你想如何收場？”

那蒼老卻不失威嚴的話語才落，另一個聲音立即響起：“這丫頭慣會裝腔作勢，扮出一副可憐樣給人瞧。我看啊，也就是有人在這兒，我們前腳走，她登時便能從床上起來，也不必吃藥了。沈家人吃她這一套，我可不吃。”

一聲冷哼，又是先前那個蒼老音色：“若不是沈家人喜歡她，叔烨喜歡她，她也不會受你這般針對。”

這話正戳住劉夫人痛處，她側過臉，也哼了一聲，怒氣再也壓抑不住，發狠道：“一個賤婢生的東西，叔烨真能看上她？”

“你真越發糊塗了！芳慧非你所出，卻是我孫家骨血，是柯兒的女兒。你是她嫡母，她真有好歹，傳出去了，你面上無光，别人也看不起我們孫家。”王老太太歎了口氣，“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記恨她娘，可她已死十幾年了，多少仇，多少恨，也該消了。”

劉夫人聽王老太太這樣說，冷笑了一陣，聲色俱厲：“她死了，她的魂倒附在她女兒身上，我可不能讓那事再演一遍，她女兒想攪黃我女兒婚事，等我閉眼了再說！”

二人說話間，一身姿窈窕的女子端茶而來，王老太太臉上露出點笑，揮手招呼她：“這點子事，你還要親自來。”接過了茶，那女子身後的丫頭也給劉夫人奉上茶水。

劉夫人本欲再說，見有人來，隻能暫且作罷。把孫芳慧關進柴房，是她一氣之下做的，如今冷靜下來，想了想其中利害關系，也後怕起來，若真不留神讓她死了，姝婉的名聲也受牽連。

見劉夫人面色緩和，王老太太以為她是想明白，瞧着床上道：“芳慧已睡了許久，怎麼還沒有要醒的樣子？曉芙，你去看看她，不行，還要讓張大夫再來一趟。”

姜曉芙應了一聲，嘴角微微上揚，款款來到床邊。

紀棠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終是沒有沉住氣，咳嗽一聲，睜開了眼。

姜曉芙早知她在偷聽，卻沒有拆穿。

“芳妹妹醒來了！”她回頭對衆人故作驚喜地說道。

劉夫人扶着王老太太來到紀棠身邊。

“好孩子，可算醒了，還有哪裡難受啊？”

王老太太坐在床邊，劉夫人姜曉芙分立兩側。

紀棠看了看這位滿頭銀絲的婦人，心裡莫名覺得親切，“好多了。”她聽她們談話，早知自己成了孫芳慧，真聽到嘴裡發出的聲音不是自己的時，還是愣了一瞬。

王老太太道：“廚房炖了雞湯，一會兒喝了補補身體。才幾天沒見你，怎麼瘦成這個樣子了？”

紀棠明知道是劉夫人苛待孫芳慧，卻隻說是自己沒有胃口，吃不下東西。

劉夫人暗自得意地笑了，她早料到依照孫芳慧的性子，絕不會說出不利于自己的話。看着那張蒼白臉上的眉毛鼻子，忽然間，另一張相近的臉疊了上去。連一句話都說不清的女人，竟然敢上孫柯的床，妄想麻雀變鳳凰，如今她的女兒又想做一樣的事嗎？醋意和憤怒在劉夫人心口翻騰，她捏緊了拳頭。

王老太太道：“豆紅你母親已讓人處置了她，以後還有人敢欺負你，你便和祖母說，祖母替你做主。”

紀棠點了點頭。

王老太太笑着撫起紀棠的頭發，面上一派和藹可親。

“好孩子，你想吃什麼就和祖母說，祖母一定給你弄來。可一定要養好身體。十五燈會，叔烨還等着你呢。”

紀棠不解何時凡間女子竟能地和男子光明正大地約會了，轉念一想，若非如此，也不容易撮合明梧和上官淮柔，定還是汀姚刻意安排。

劉夫人本已不悅，聽到紀棠要去燈會，情緒一下子爆發：“十五那日是叔烨約姝婉的，她憑什麼去？”

“沈家下的帖子上，白紙黑字寫的是芳慧名字。你不信，讓曉芙把帖子拿過來，給你親眼看看！”

“可是……”

“有什麼可是的？”王老太太毫不留情地打斷劉夫人的話，斬釘截鐵道：“她不去，姝婉也去不了。一個燈會而已，年年都有的玩意兒，讓曉芙她們三個小的看個新鮮罷了。”

劉夫人很不服氣這樣安排，招呼也不打，扭頭出了門去。

王老太太指着她離開的背影，氣得說不出來話。

姜曉芙見狀，忙勸道：“嬸娘從來便是直來直去，姑奶奶又不是頭一天知道，我們看芳妹妹要緊。”

王老太太長長歎了口氣，搖頭道：“她這個跋扈性子，是一點兒沒有收斂的意思！罷了，罷了，等柯兒回來讓他自己去說。”

王老太太坐了一盞茶功夫，幾句話反複說過，無非是讓紀棠好好照顧身體。姜曉芙見她有意離開，打了個哈欠，推說困倦，同紀棠告了辭。

紀棠不做挽留，隻目送二人離開。

不過片刻功夫，屋中起了團雲霧，從雲霧中走出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