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将花瓶連帶裡面的蛇蕊霧草花丢在枯草堆裡,紀棠問道:“碧靈,出什麼事了?”說話間,她已換回原本裝束,快步走上前去。
碧靈是個心思内斂之人,鮮少見他笑,紀棠更是沒有見他落過眼淚,他突然如此傷心,莫非是玄钰遭遇了不測?
紀棠早想過遲早一天,玄钰要喪命在她那張銳利的嘴上,可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碧靈聽到熟悉的聲音,幽幽擡起頭來,幽幽看着紀棠,眼睛通紅,一個晶瑩剔透宛如水晶的鼻涕泡正挂在他的人中處。
紀棠腳步一頓,吸了口涼氣,愣在原地。
碧靈見是紀棠回來,猶如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一包包眼淚和不要錢似地嘩嘩落下。
紀棠為自己對碧靈的嫌棄做出一番忏悔,忏悔效果有限,她左腳邁出很慢,右腳跟上的速度也是。
碧靈抱住紀棠的腿,一頭埋了上去,哇哇大哭起來。
紀棠嘴角抽搐,她裙子的清白是一定保不住了。心裡默默哀悼了會兒,才将手放在碧綠的頭上,撫摸着他的烏發,做出溫柔體貼的口吻:“莫要再……”
好順滑水潤的手感,紀棠垂眸看了眼碧靈的頭,真锃光瓦亮的腦袋,看完自己油膩膩的手心後,她嘴角抽搐的幅度更大,猶如受了雷刑電擊一般。
“死了,死了……”碧靈委屈而難過地哭道。
紀棠咬咬牙,繼續撫摸碧靈的動作,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碧靈哽咽,“午後,我喂食的時候,就發現不動了……”
午後?喂食?紀棠趕忙看了眼碧靈身後,小小一個土堆,土堆前面立着一個木牌子,泥土顔色很深,其中掩藏着樹根草皮,一看就是才從地底挖出的新土,木牌上的紅墨還在淌着水,歪七扭八書着幾個字。
紀棠眯起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略帶遲疑開口道:“小、小五之墓?”
碧靈擡起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小臉,仰面看向紀棠,“主上還記得它?”
紀棠一把按下他的頭,不忍看他一塌糊塗的面頰,以及被他弄得一塌糊塗的裙子。
“有點兒印象,是你買回來的那隻鹦鹉嗎?”
“就是它。”
紀棠感到奇怪,“又不是頭一隻被你養死的,你哭那麼傷心幹嗎?”
碧靈揉着眼睛,“玄钰回來見到它,說它标志可愛,很喜歡它。”
紀棠了然,淡淡道:“你是怕她回來看鹦鹉死了要拿你問罪?”
“她就算不打死我,也一定會扒掉我一層皮。去年之時,她就說想要一副鹿皮手套了。”
紀棠想起碧靈原身正是一頭梅花鹿,不由發笑,看他哭得傷心,勸道:“你放心,我會護着你,有我在,玄钰不會拿你怎樣。”
她說得很是堅定,碧靈聽了,哭聲更大。
直白的嘲諷,既不需要上嘴唇碰下嘴唇說出傷人話語,也不需要擠眉弄眼做出鄙視神色,放開嗓門大聲痛哭就可以了。
紀棠嘴角和眉毛一起抖着,臉色愈黑。她邁開步伐想要離開,動了幾下,碧靈始終挂在她腿上,不肯松手。
紀棠冷聲道:“你既不信我,現在又是為何?”
碧靈沒說話,卻也沒松手,隻是繼續泣淚,紀棠的裙子很快濕了大片。
紀棠無奈搖頭,輕聲道:“你哭完記得去和阙箬堂裡面的姑姑們說,給平南院送東西的小仙娥不必進來,東西在外面放好後,喊一聲裡面就會有人出去拿。”
碧靈瞪大紅紅的雙眼,“我去拿?”
紀棠微笑,示意這是不争的規矩。玄钰貪玩,常常不見蹤影,必然是指望不上她的。故而,隻有碧靈去做。
“還有,你要把我的話和方愈姑姑多說一遍。”
她話語未落,平南院外飄來好大動靜。
碧靈用袖子揩了鼻涕,站起身道:“主上,送的東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