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沒能為此高興太久，在她笑得很好時，她發覺，那個她渴望的人，眼裡仍是沒有她的。

一個人是否喜歡另一個人，并非在于他笑得好看與否。

她忽而又想，上官柳是對的，近來她确實愛走神。大概是身處水閣的緣故，這裡虛幻地像一個夢境，夢境總讓人忍不住想起許多遺憾的事來。

紀棠搖搖頭，覺得沒了意思，索性開門見山道：“靈拂喜歡的是他。”

上官柳望了眼小亭中央的兩個女子，臉上的笑半真半假，“你覺得該怎樣治好她？”

紀棠道：“為何要治好？你不喜歡她，為何不許她喜歡别人。”

上官柳眯起眼睛，緩緩道：“你怎知，我不喜歡她？”

紀棠雙臂環胸，一副老成姿态，“明知道她有了心上人，若真喜歡，就該成全他們才是。”

“這話誰說都可以，偏你嘴裡說出來很惹人發笑。”他收了扇，負手而立，“你從不成人之美，不是嗎？”

紀棠眼珠滴溜溜一轉動，笑道：“也許，并非是我沒有成全别人的美德，隻是還有遇到那個值得我這樣做的人呢？”

上官柳微笑着看着紀棠，“我不信。”

紀棠也微微笑了起來，她也不信。

她想了一想，她要是真喜歡上一個人，用盡心機手段也要得到他。隻不過，這份喜歡能持續多久，是個未知數。

比起愛别人，她還是更愛自己，這世上又有誰比她自己還值得她去愛？

紀棠認真地思索一番，随即欣慰地點點頭，果然是沒有的。

上官柳注意到她神色間變化，單手叩在圍欄之上，瑩潤的指尖被反了層紅暈。

他道：“你又在開心什麼？”

紀棠道：“我想出了一樣辦法。”

“是嗎？”上官柳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起扇子，“你說說看。”

“以痛止痛。”

上官柳微微皺眉，搖扇子的手漸次停下來，“你的意思是讓靈拂愛上旁人，再受一回情傷？”

紀棠笑了兩聲，“若是可以輕易喜歡上别人，她就不會痛了。”

“那你是……”上官柳眼神一沉，“這法子不可。”

“為何？”

上官柳按着額角，“你這認真，最好是在同我開玩笑。”

紀棠吐吐舌頭，“不試試怎麼曉得不可以？心裡痛還是因為身上不夠痛，好比一個人斷胳膊少腿了，你以為，他還有心思想着虛妄的情情愛愛嗎？”

“你要真有膽量，可以試試。”上官柳涼涼說道：“别忘了，昔年，赤靈水族的王也是讨伐魔界的将軍，威望雖不如戰神，他的刀卻還沒老。”

紀棠輕擺手道：“罷，罷。這個法子算了，還有其他的辦法。”

“比如？”

“比如浪子崖的多情水。”

多情便是無情，飲下東陸之地的多情泉泉水的人，第二天一覺醒來，過往的情愛很快忘卻，從此，濫情無心。

“再是刻骨銘心的愛戀，當那碧澄澄的清泉穿腸而過的時候，都會變為昨日煙雲。”紀棠面露得意之色，“忘情水喝了，還有被解開的風險，浪子崖的水卻不能。如何？這個法子？”

上官柳沉吟片刻，道：“這樣，靈拂可是再不會鐘情别人？”

“非也，”紀棠搖頭，“多情水水如其名，靈拂喝了，她隻會見一個愛一個。”

上官柳悠悠瞥了紀棠一眼，“豈不是變的和你一樣？”不等紀棠回答，他便鄭重說道：“那可不行，像你這個樣子，着實太讨人厭。”

紀棠噎住，尴尬一笑，“殿下快人快語。”

上官柳目色幽幽，眼中含着譏谑，“語雖快，意思半分不差。”

紀棠嘴角抽搐了下。

上官柳眨了眨眼，俯下身看着紀棠，認真問道：“你無情無義，怕是喝了多情水的緣故吧？”頓了片刻，直起身子，續道：“怎麼，先前讓人傷了？”

“不，我本來就是無情無義的人，天生的。”

她努力做出不在乎的口氣，後來，才發現這是多餘的。即便從前不是，她現在也深深地這樣以為了，所以，說這句話時出乎意料的平靜，輕松得就如随口提到今日天氣很好一般。

“我想也是，多情水到底化于天地間，為自然所養，”上官柳低頭輕笑了聲，“不會那麼無恥。”

紀棠嘴角抽搐得更厲害，不免要用左手按住右手，以防忍不住掐死他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