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則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一對耳朵仿佛聽不見紀棠的話。
“師兄,還是問問這個仙子要什麼吧。她不知道東西放在哪裡,弄亂了,趕明兒,我們也不好找,你說是不是?”姜鈴兒一面說,一面悄悄看希則臉色。
“她想動,就讓她去動。這事,不用你來管。”希則的話沒有半分回旋的餘地。
姜鈴兒噤了聲,抱歉地望了紀棠一眼,而後,低頭看起鞋尖,無聲地走在希則邊上。
希恒着了急,忙走過去道:“二師兄,她跌了,想要些塗抹的膏藥,你賞個臉吧。”
姜鈴兒躊躇了下,還是說道:“師兄,治跌打的藥,不就在東邊第一個格子嗎?”
希則緘默不言。
希恒邊打着哈哈,邊給姜鈴兒遞眼色,要她趁此把藥拿來,打發走紀棠。
紀棠斜依樹邊,吐了嘴裡果核,悠然看着他們兩個眉毛官司打得厲害。
直到希則面色松動了些,姜鈴兒才問道:“那瓶子沒有簽兒,我去找了,好不好?”
希則兩道目光落在她臉上,停了半晌,才點了個頭。
姜鈴兒起了一種奇異的感覺,胡亂應了一聲,急往屋子裡奔去,紀棠揮手和她示意,她都沒有瞧見。
不過片刻,她便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手裡頭攥了一個灰褐色小瓶,東西遞給紀棠時,心裡隻琢磨希則方才似有深意的眼神,紀棠右手小指上勾着錦袋的細繩,手心還握住一把枇杷,便拿左手去接,那瓶子極滑,紀棠手裡又帶着膩膩的果漬,姜鈴兒也在分心當中,這三種緣由合在一處,小瓶自脫離姜玲兒,還沒在紀棠手上停幾分,便泥鳅似的滑在地上。
所幸瓶子堅固,彈了兩下,也沒有裂開,滾到了樹下。
姜玲兒紅了臉,一疊連聲和紀棠道歉,邊說邊走過去撿那瓶子。
正走近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人的笑聲。
姜玲兒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和衆人一齊看去。
來者帶着個寬大的鬥笠,眉眼都被隐了去,可那高挺的身量還是讓姜玲兒一眼識破了他,笑道:“五師兄,你也來了,今天這裡可真熱鬧。”
希悠笑着來到她身邊,摘下竹笠,反手戴在她頭上,“新得的玩意兒,送給你了。”
“我正愁沒個東西遮陽,五師兄就送來了,多謝五師兄!”姜玲兒擡手扶正了位置,鬥笠下露出一張小小的臉來,笑得十分燦爛。
“遮陽是不能夠的,平時出門打個傘就罷了,這玩意兒戴着頭上久了,比沒有還熱呢。”
姜玲兒笑了笑,正要繼續撿東西,希悠眼尖,先她一步,把拿藥瓶拾在手裡。
邊上的希恒,看他們東西送的送了,撿的撿了,便想趕快讓紀棠離開,催促道:“五師弟,你快把東西給紀棠仙君,放我們玲兒走開,人家和二師兄還有事忙。”
希悠來時,見希則背負竹簍,心知他要去山上,笑着對他們道:“二師兄要去便去,小玲兒哪裡識得草藥,去了也是白添亂,還不如留她陪我們玩兒。”
經他們這樣一說,姜鈴兒才想起希則還在等着她,不由懊惱和人閑扯将他晾在了一邊,對紀棠笑了一笑後,加快步子跑到他跟前,氣息尚未有喘勻,就說道:“師兄,我們快走吧。”
“小鈴兒隻有一位師兄啊,我們餘下這些人,算什麼?”希悠啧了幾聲,搖頭晃腦道:“什麼都不算。”
姜鈴兒擡起頭,闆起面孔,瞪了他一眼。
少女并未真生氣,所以那一眼,在人看來隻有嬌憨而已。
希悠笑了笑,瓶子被他抛起又接住。
希恒唯恐他摔了,走近他道:“五師弟,你小心些吧,砸了,我看你從哪裡替她找去?”
那邊話停,這邊“嘭”的兩三聲,剛好接續在希恒的話後面。
紀棠拿手絹擦了擦嘴,笑問道:“五師兄這是什麼意思?”
希悠一笑,“真不好意思,我也手滑了。這次,請紀棠仙君自己撿起來。”
那瓶子恰落在希悠的腳邊,他一隻腳踏在了上面。
姜鈴兒見不得他折辱人,一時候忘了身邊的希則,停了腳步,就要回去理論,又見師兄們都不說話,對希悠出格行徑也不加阻攔,不禁皺起眉頭,心想這裡頭必有她不知道的緣故,看紀棠臉色不變,笑嘻嘻地彎腰去撿,隻以為是她自己太過敏感,這也許隻是另一種玩鬧。
索索風中,忽然帶來一股暖香。
不同于草藥清苦,不同于花朵濃郁,這種香紀棠太熟悉不過。她笑容漸冷,直起身子。
“棠兒必是沒有好好修習法術,現在可好,掉個東西,都要親力親為了。”
聽她言罷,紀棠便要反嘲回去,一轉臉,眼瞳驟然一縮,僵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