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鮮少出遠門,天庭路遙,你怎能見過她?”上官柳反駁道。
紀棠笑了一笑,緩緩道:“别忘了,我并非一直住在天庭,守神山上,我待過許多時候,也許恰好有一次,她去找徽息神女時,碰上了我呢?”
看紀棠神情并不認真,上官柳隻當她是玩笑,并不把這番話放在心上,繼續先前被打斷的話題:“淮柔靈慧,奈何關心則亂,若不是盈蕊夫人來,我真怕自己阻不了她。”
紀棠道:“你們要阻止她幹什麼?”
上官柳反問道:“你可知沉宣的父親是誰?”
“遷……淩?”
紀棠也不明白,為何這個名字會突然冒到她嘴邊,是因為預感嗎?下一刻,她便知曉,這次預感着實很對。
隻見上官柳眼中閃過一絲吃驚:“你調查過沉宣?”
“猜的。”紀棠坦誠道。
上官柳眉頭一挑:“如何猜的?”
紀棠想了一想,說道:“其一,以沉宣氣度為人,絕不會做出不合法度禮儀的事,如此必然是受人拖累。其二,骨玉非罪大惡極之人不會佩戴,他有骨玉,足見受到的牽連不小。其三,在幻境中,看你們自幼相識,大概不是浮于表面的關系,連你都不能保下他,可想而知,那件事不僅嚴重,更是深深觸及了你們利益。種種推演下來,隻能說明,與叛亂有關。”
“與叛亂有關,由沉宣年紀往回算去,隻有遷淩一事,與之最為相符?”
“正是此理。” 紀棠答道,忽又想到一事,不覺眉尖微蹙,“取開天斧一事,你父母可知?”
上官柳搖頭笑道:“他們若是知道,我現在恐怕要被五花大綁,困在百淬宮裡,怎能到這裡來?”
紀棠面露擔憂:“他們知不知道還在其次,隻是可同意沉宣解除骨玉,畢竟……那不是一件小事。”
“盈蕊夫人病重之時,我母後便要解開骨玉,讓她寬心,奈何沒有辦法。”
“所以,你認為,他們一定同意你這樣做?”
“那是自然,遷淩是遷淩,沉宣是沉宣,他遭受骨玉之疽幾百年折磨,早抵了莫須有的罪責。更何況,”上官柳一笑,“他是盈蕊夫人留在世間的親生骨肉,父王母後看在她面上,也不會再為難他的。”
狂風之後,天地頓然由白轉黑,換了顔色。紀棠已經曆,這次不像頭一回茫然無措,又有上官柳作伴,心中很是安甯平靜,須臾,便見血月獨立天空,淡淡月輝潑灑下來。
上官柳仰頭看月,手指點着折扇邊骨,一言不發,紀棠見其神情鄭重,不敢出言打擾,也學着他的樣子,坐在一邊看月亮。
半盞茶不到的功夫,距他們十丈之遠的地方,轟轟然,從底下冒出一尊半人高的石柱。柱體通黑,像是和黑石迷宮一樣的石料。周身浮雕出紋路,有一指粗細,如同蛇一樣盤桓纏繞在柱上。
紀棠看向上官柳,他正巧也微笑看着她。
“便是這一刻了。”他說着,從長袖裡取出幾樣東西,遞給紀棠。
秀雲珠歸她所有,璎珞圈,瑤歡當做尋常飾品,常戴在身上,她見過多回,同樣不覺稀奇。倒是最後一樣東西,表面光潔似玉,卻不帶玉石的溫潤之氣,月色光輝下,鱗片般的光芒燦爛奪目。
紀棠将那白魚兒似的滑溜溜物什,捏在手裡,端詳了一會兒,笑道;“一直當珍珠鎖名副其實,是穿條紅繩,往小孩脖間一挂的長命鎖之類,沒想到是這樣的東西。”她翻來覆去又看了幾遍,“幹什麼用的?”
上官柳道:“用來打開兩界三生境。”
紀棠哂笑,七星靈與秀雲珠俱是普雲天尊凝結天地靈氣和守神山上萬年彙聚的靈物煉化而成,既傳給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必是至寶中的至寶。紀棠法力平平,有七星鈴傍身,便能不受一般人欺負。再說秀雲珠,療愈上極其厲害,雖不到活死人肉白骨的程度,然而不管是鮮血橫流的外傷,或是藏而不漏的内傷,甚至多年未能痊愈的疾症,催動秀雲珠,不須一炷香功夫,便可悉數痊愈。瑤歡說,璎珞圈隻起屏障作用,紀棠知道,這不過是謙虛之語,想打它結出的護身屏障,耗費的氣力必須平常三倍之上。
這三樣同為解開兩界三生境法器,它們神威至此,何以珍珠鎖,隻是個起區區鑰匙作用的凡品?其中定是有所隐瞞。不過這些都是上官柳和赤靈水族自己的事,他們不說,她也不能強迫。
“不信嗎?”上官柳輕輕笑着,似看出她心中所想,兀自解釋道,“你再仔細悄悄手裡的東西,上面是不是有許多細小的裂紋?”
紀棠依言把珍珠鎖湊向眼前,細觀之下,果然發現上面的紋路不一般,手指撫摸上去沒有異常,指尖一劃,卻覺出粗糙斷裂之感。
“這些碎片都放在赤靈水族?”紀棠問,話才出口,立即覺得傻極了,這怎麼可能呢?
“真像你說的那樣就好了,”上官柳不像往常那樣譏諷她,認真說道,“赤靈水族有五塊碎片,餘下三十一塊分散在天界各處。”
紀棠收攏好三件法器,攙扶上官柳走到冒出的石柱邊,離近了才看見,柱頂渾圓,雕刻繁複,四周立起的蛇頭,有拳頭大小,無不猙獰可怖,眼眶中鑲了寶石,在黑暗中閃着危險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