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了皇帝之後，對我依舊很好，有什麼好東西都想着我。”

王鏡靜靜地聽着，偶爾點頭回應。

劉協的神色卻漸漸黯淡下來，聲音也低沉了幾分：“後來，他被廢了，董卓那個逆賊，強行立我為帝。”

他緊緊握住拳頭，眼中滿是恨意 ，“我和哥哥一起，被董卓裹挾着一路流亡。

那一路上，風餐露宿，擔驚受怕，本以為熬過這段苦日子就好了，可沒想到……”

劉協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聲音也變得哽咽，“後來，我再也沒能見到哥哥……他被逼得自盡了……他們說哥哥自盡那日，流出的血染紅了地磚。”

淚水順着他的臉頰滑落，他擡手胡亂地擦了擦，“我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見到，我這個皇帝，當得又有什麼用呢。”

王鏡用帕子給他拭淚，指尖觸到少年冰涼的臉頰。

劉協拽過王鏡的廣袖蓋住臉，埋在她肩頭，嗚咽聲悶悶的。

“昨夜夢回，我聽見哥哥在喊阿協快跑……”

“董卓的兵士把哥哥按在酒甕前時，他簪冠都是歪的，還沖我笑……”

“他說阿協别怕，說等到了長安要給我獵隻紅狐狸做圍領……”

“他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哥哥。”

“姐姐你說，我要是也被董卓害死了，會不會再見到他……”

劉協緩緩擡頭，淚水在眼底結成薄冰。

王鏡伸出雙臂，像姐姐一樣把劉協攬入懷中，一隻手輕輕拍着他的後背。

她溫聲道：“陛下，先帝若泉下有知，肯定也不願看到你如此難過，他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真……真的嗎?”

劉協往她懷裡擠得更近了些，抽噎聲漸小。

在他心中，王鏡是仙子，能與鬼神通，他自然而然相信王鏡說的話。

“陛下可知，光武爺少年時亦曾蟄伏河北?”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陛下年紀尚輕，怎知未來自己不是光武帝那樣的中興之主?”

“陛下不能輕言放棄，且再作忍耐，韬光養晦，事情總會有轉機。”

王鏡雖然心裡有些底氣不足，但她的語氣絲毫不虛，仿佛真心實意地相信劉協将來必會有一番作為。

“而且，先帝在天有靈，定會護着你，撥亂反正，守住這漢室江山……”

“守江山……”劉協喃喃自語，不知聽懂了幾分。

更漏聲越過三重錦帳，漫漫長夜終有破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