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堅面露驚訝之色,心中暗自思量,仙子下凡不願展露身份,托稱為人間貴女也是有的,他便不再執着一個稱呼。
孫堅道:“仙子……郡主……我究竟是如何來到此地的?”
王鏡不慌不忙解釋道:“你落入江水之後,機緣巧合,誤入仙門法陣,所以被傳送至此。我對這法陣有所感應,便趕過來将你救治。”
孫堅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緊接着抱拳行禮,言辭懇切:“如此奇遇,若非郡主搭救,我早已命喪黃泉。大恩大德,孫堅銘記于心,日後定當湧泉相報!”
他想要下床向王鏡跪拜稽首。然而,當他剛一動作,便驚覺雙腿毫無知覺,仿佛那已不再是自己的肢體。他難以置信地再次用力,可雙腿依舊如死寂一般,沒有絲毫反應。
王鏡神色一黯,輕聲卻又無奈地開口:“孫将軍受傷太重,傷到了筋絡經脈,我已盡力,但無力回天,以後怕是……”怕是隻能卧病在床,不能征戰沙場了。
孫堅的瞳孔驟然收縮,腦海内一片空白。他張了張嘴,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不……這不可能……”孫堅終于發出聲音,沙啞宛如泣血,“我怎麼能就這樣……”他眼眸赤紅,雙拳緊握,手背上青筋暴起。
王鏡試圖讓他鎮定下來,安慰道:“将軍,還請節哀,事已至此,還望保重身體。”
“郡主,沒了雙腿,不能打仗,我還能幹什麼?我成了一個廢人,拿什麼在這亂世保全部下和家人?”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帶着哭腔,一行熱淚順着臉頰滑落。
王鏡道:“将軍切勿如此悲觀。你智謀與威望仍在,還可在後方出謀劃策。憑借你往日的名聲,四方豪傑也會有所忌憚,足以震懾心懷不軌之人……”
“況且,将軍家眷猶在,怎能不為家人考慮,你活着,便是對他們最大的慰藉。”
她微微頓了頓,承諾道:“我會盡快向孫家傳遞消息,告知他們你還活着,讓他們不必再日夜憂心。你現在隻需安心在丹陽好好靜養,把身體養好才是當務之急。”
孫堅強忍着淚水,聲音哽咽:“郡主大恩,孫堅粉身難報。家中老小聽聞我死訊,定是亂作一團,還望郡主快些傳信,讓他們心安。孫某定遵郡主所言,安心養傷,日後若有差遣……又或是用得上孫某之處,定當萬死不辭!”
……
孫府
報信的士兵跪在正堂青磚上,雙手捧着半截染血的環首刀,刀柄纏着的褪色紅綢還沾着江泥。
吳夫人接過斷刀時,拇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刀柄纏繩的結扣——這是出征前她親手系上的平安結。刹那間,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孫策突然起身,嗓音萬分,沙啞像是砂紙磨過,“母親,兒這就去點兵。”
少年人初顯棱角的下颌繃得死緊,滿是悲憤與決然。心中何其渴望踏平那岘山,為父親報仇!
然而,吳夫人擡手按住長子肩膀,聲音雖輕,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嚴。“伯符,且去靈堂跪着,天亮前把孝服裁好。”
她微微垂眸,望着幼子孫匡懵懂地攥住自己衣角的小拳頭,喉頭動了動卻沒再說話。
“父親一生英雄,怎會遭遇如此不測?我不甘心!”孫尚香把織梭摔在機上,倏忽間從後院跑了出來,可看到正堂内肅穆靜默的衆人,顯然沒有一個人能給她答案。
後院之中,七歲的孫翊縮在廊柱後,看哥哥孫權站在井台邊反複洗手,銅盆裡的水換了三遍還是泛紅——少年把掌心摳出了血。
夜色漫過靈堂的白幡,孫權抱着新裁的麻衣進來,隻見孫策仍直挺挺跪在蒲團上。
“仲謀,”孫策忽然開口,“明日開始你随我習劍。”孫權把孝服輕輕放在供桌邊,短促地說了句“好”。
……
自從父親孫堅“戰死”的噩耗傳來,孫府便一直籠罩在陰霾之中。這幾日,孫策每日除了操練兵士、教導弟弟們習武,就是在靈堂前一跪許久。
這天,孫府的小厮匆匆跑進大堂,手裡高舉着一封書信,聲音帶着難以掩飾的激動:“大公子,有書信!”
孫策皺了皺眉,心下疑惑,這個時候會是誰來信?
他接過信,信封上沒有落款,打開信箋,一行字迹映入眼簾:孫堅未死,被丹陽郡主所救,現于丹陽。
孫策的手猛地一抖,死死盯着信上的内容,呼吸都急促起來。
“父親沒死?這……這是真的嗎?”
一旁的孫權湊了過來,看到信的内容,同樣是滿臉驚愕。
“丹陽郡主?”孫權心存疑惑,“大哥,我們與這丹陽郡主并無來往,她為何會救父親,這消息會不會有詐?”
孫策沉思片刻,眉頭緊鎖:“不管是真是假,這都是父親還活着的一線希望,我必須去一趟。哪怕有一絲可能,我也不能放過。”
他轉頭看向孫權,神色凝重:“仲謀,我不在府中的時候,你要幫母親操持好家中事務,照顧好弟弟妹妹。”
孫權點頭:“大哥放心,我定不負所托。你此去千萬要小心……”
孫策沒有片刻耽擱,當即備好快馬和幹糧,向着丹陽的方向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