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事完畢時夜色已深,王鏡便命士兵就地駐紮,在山寨中暫歇一晚,次日再開拔。
王鏡躺在床上,正準備吹熄燭火入眠,隻見阿卓的身影繞過屏風,緩緩走來。
“怎麼不躺着養傷?”王鏡支肘起身,輕聲問道。阿卓垂手立在帷幔外,“……這裡并非府中,别人守夜屬下不放心。”
“你過來。”王鏡屈指叩了叩床沿。
阿卓遲疑着挪到踏腳處跪坐。
王鏡神色溫和,認真道:“此戰你當居首功,想要什麼賞?”
“這都是我分内之事,不敢居功。”阿卓的目光清澈而誠摯。
王鏡笑了笑,耐心勸道:“你好好想一想,不必推辭。”
阿卓沉思片刻,緩緩起頭,目光從王鏡的臉龐下移,漸落到她拇指上的一圈翠色。
“這個……我……我想要主君的這個翡翠扳指。”
她喉頭滾動兩下又補了句:“主君若肯割愛。”
王鏡下意識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扳指,那不過是自己妝奁裡最普通的一枚,玉質并非上乘,紋理也不算細膩。
她心中詫異,隻知道山越人善于辨識礦物,卻沒想到阿卓對飾品如此喜愛。回想起之前,自己賞賜時,阿卓也隻是讨要了一對白玉耳環。
王鏡開口說道:“這枚戒指不算好,等回去了,我再給你更好的。”
阿卓搖頭道:“不用,主君手上這枚就很好。”王鏡看着她懇切的模樣,不再推辭,褪下扳指遞給她。
阿卓捧過冰涼的玉環,指腹輕輕摩挲内側,唇角抿出個極小的梨渦。
王鏡看着她的模樣,不禁笑出聲:“傻姑娘。”
接着又看向地面,說道:“地上涼,你上來。”
她掀開錦被一角,騰出帶着餘溫的軟枕。
阿卓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不敢與主君同睡一張床。”
“這裡又沒有外人,不用講那些繁文缛節。況且你我君臣,抵足而眠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阿卓往後退了半步,卻被人攥住手腕拽進帳中,兩人的發絲不可避免地交纏着,鋪滿枕席。她最終還是拘謹地睡下,躺在榻的外側,連被子都隻敢拉一角輕輕蓋着。
王鏡很快進入夢鄉,呼吸平穩而均勻。
阿卓始終沒有睡意,聽着耳畔這綿長安穩的呼吸聲,把扳指貼在胸口,一夜未曾合眼。
……
暮春的風最後一次掠過柳梢,枝頭楊花旋即散盡。日頭一日長過一日,在一場驟雨後,蟬聲忽然稠密起來。
自打下吳郡,王鏡收編整合原有水軍,改進戰船、采用新制,還讓孫策日夜訓練,如今成效顯著。這日,王鏡前往江邊督練,順便檢視一番。
江邊水軍營地
晨光熹微,江面波光粼粼。
孫策遠遠瞧見王鏡,立刻大步迎上前,單膝跪地:“末将恭迎主君。”
“起來。”她拍了拍孫策的肩,“今日我特來看看水軍的訓練成果。”
王鏡徑直踏上晃動的棧橋,眼前二十艘蒙沖鬥艦列陣,宛如鐵齒般森然。船頭新刷的桐油泛着青光,這些都是經改良的新戰船,她提議的技術均已妥善落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