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席間氣氛正融洽。王鏡忽然話鋒一轉,面帶微笑,悠悠說道:“聽聞糜郎君有個妹妹,糜郎君對她甚是疼愛。如今她在我丹陽學宮求學?”
這看似随意的一問,卻讓糜竺瞬間愣了一下,握着酒樽的手指微微發緊。
“盧公前日遞來的課業裡,有篇《春秋繁露》的注疏頗見靈性。”王鏡嘴角漾起極淡的笑意,“待看到落款是糜震,倒叫我憶起月前在學堂撞見個抱竹簡的小郎君——塗黑臉化粗眉依舊掩不住秀氣,轉身時正見耳上有環痕。”
糜竺很快回過神來,臉上露出驚訝之色,急忙放下酒杯,拱手解釋道:“君侯明察秋毫。”
他歎了一口氣,“這事情竟然也傳到君侯的耳中了,實在是叨擾君侯了。舍妹糜貞一心向學,此前苦無良師。聽聞太平書院有大儒盧植講學,便送她前往。讓她女扮男裝化名糜震,實乃無奈,隻為避人非議。若君侯覺得不妥,我即刻叫她回來,絕不敢添麻煩。”
王鏡輕輕搖了搖頭,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
“非也,向學乃好事,何須拘泥男女。令妹于太平書院學得好好的,就讓她繼續留下吧。”
“隻是——”王鏡一頓。糜竺緊張地看着她,呼吸都不自覺放輕。
“前朝班昭續寫《漢書》,蔡琰默誦四百篇,皆為女子向學之佳話。令妹既能在盧公門下得甲等,足見其才,何苦要她效仿男子?
日後,糜貞可恢複女子身份求學,不必再女扮男裝。我也會為書院聘請更多女師,廣招女子入學。令妹長久男裝,行動多有不便,實在委屈她了。”
糜竺完全沒想到王鏡會這般說,心中又驚又喜,感動不已。“君侯真是開明豁達,對舍妹如此垂青關照。下官代愚妹多謝君侯的大恩大德。”
王鏡又道:“令妹青春嬌俏,正宜妝扮,我有一套藍寶石頭面,日光之下,寶光熠熠,豔若鴿睛,璀璨非常。此等好物,贈予令妹正合适。”
她忽而揚聲,向屏風後吩咐:“仲謀,那套藍寶石頭面就放在我的妝奁底,你去替我取來。”
孫權清脆地應了一聲“喏”,便快步離開。
他領命而去後,席上便隻剩下糜竺與王鏡。
王鏡輕抿了一口茶,神色悠然。
“糜郎君,此次與貴府合作,除了販鹽許可,我還有一事相商。
如今天下局勢波谲雲詭,各方勢力犬牙交錯,我有意布局北方,隻是苦于人地生疏,消息難通。
糜家生意遍布各地,人脈廣泛,我想借助貴府之力,建北方情報之網。”
糜竺心中一震,面上卻波瀾不驚,恭謹聆聽。
王鏡繼續道:“長江水運商路四通八達,可作為情報傳遞的脈絡。
我希望糜君能以商人身份為掩護,在往來北方的行商中安插人手,留意各方動靜,無論是朝堂紛争,還是諸侯動向,事無巨細,皆要及時傳遞回來。
另外,還需培養一批細作,扮作流民潛入其他州郡,長期潛伏,收集情報。”
糜竺一聽便明白其中深意。
這既是一份信任,更是一個表忠心、與王鏡更深度綁定的絕佳機會。
稍作思忖,他即刻起身,雙手抱拳,言辭笃定:“君侯如此信重下官,下官定當殚精竭慮,不負君侯所托。回去便着手安排,必使情報網早日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