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的雨停了,倪頌安最先見到的不是太陽,是摩黛絲提。
摩黛絲提半夜又跑到了她的卧室裡,和倪頌安一起挨着睡,早上居然也比倪頌安還先醒過來,動作悄無聲息。等她再自然醒來時,摩黛絲提已經整裝待發,說要倪頌安一起去湖上劃船。
“今天天氣可好了,真的不出去曬曬太陽嗎?”摩黛絲提為了引誘倪頌安,揭開了窗簾的一角。
果然昏暗的室内瞬間提高了亮度,明晃晃的陽光趁機鑽入房間,照在被子上暖洋洋的。
倪頌安想起營養師和教練她們的建議,自己平日裡總是操心着工作,确實有必要出去走走:“我不會劃船,這樣也沒關系嗎?”
“我會我會!”摩黛絲提蹲坐在床邊拉她起來,手心很熱。
倪頌安的手指冰涼,碰上的一瞬間還有些不适,而後被摩黛絲提握的更緊。
她沒有繼續躺在床上,順着另一人手臂牽引的力道坐了起來:“那我先去洗臉刷牙,你在外邊等我,差不多換完衣服要十分鐘吧。”
這個時間卡得剛剛好,摩黛絲提閑來無聊設置的倒計時結束的那一刻,倪頌安正打開門。
“你的手還冰嗎?我給你捂捂。”
倪頌安的手被摩黛絲提拉起來,團成拳包在手心,又攤開搓搓捏捏。
“你這捏面團呢?”倪頌安哭笑不得,抽回手。然而摩黛絲提被抛棄的眼神又是那麼可憐兮兮,她隻好主動牽起對方,五指穿入對方的指間:“這樣總行了吧?”
摩黛絲提壓着嘴角的那一抹笑,不讓自己欣喜的模樣太明顯,一本正經地點評道:“馬馬虎虎,還行吧也就……”
“那不拉手了。”倪頌安作勢要松開。
“好好好,姐姐大人!最喜歡和姐姐牽着手了!”摩黛絲提一下子扣住她的手,不讓人跑掉,連忙補救,哄起倪頌安來。
兩人打打鬧鬧,走到了衢溪橘郡的人工湖邊,管家早已讓人準備好了船和船槳。
“你待會兒不用動,全看我的吧!”摩黛絲提信心滿滿,“我們可以去中間那個亭子裡坐一坐,然後再劃回來。”
倪頌安瞥了眼那綠幽幽的湖水,懸着心叮囑道:“我隻有一個要求,不要把我倆都弄翻船就行。”
她依稀記得她之前和摩黛絲提同時落水,掉進了泳池裡。
雖然那次意外大部分原因在倪頌安身上,但她還是有一點兒心理陰影。
況且,這湖水平日裡看着像碧玉、像翡翠那般漂亮,如果存在着掉進去的可能,就不那麼美好了。
令人心曠神怡的綠也能在轉眼間變化,變成黏稠的、擺脫不掉的水草。
“我發誓,會很小心的,不用怕。”摩黛絲提俯身去看倪頌安的表情,後者剛剛沒控制住,洩露出了自己的害怕。
倪頌安的目光與她對上,看見了她眼瞳中倒映出來的自己,神色驚惶。
“沒事,我隻是想起了上次落水,不想再嗆水了。”倪頌安别開眼神,在摩黛絲提扶着的情況下登上了小木船,輕描淡寫地略過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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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下的湖水波光粼粼,船在水面漂浮,緩慢朝着湖中心的亭台行進。
倪頌安撥弄着水,感受着指尖的清涼。
摩黛絲提坐在她對面慢慢悠悠地搖着槳,似乎并不着急到地面上去:“我見你總是在辦公室和書房裡坐着,今天出來溜達溜達,心情暢快了些吧?”
“确實,謝謝你,摩黛絲提。”
倪頌安平日裡神經一直緊繃,多虧摩黛絲提時不時叫上她一起玩,否則照這樣弄下去,身體遲早出毛病。光靠調整飲食和制定運動計劃也不是萬能的,最重要的還是保持心情愉悅。
“對了,這邊的人工湖是買下衢溪橘郡後就有的嗎?”
湖的形狀被特意設計成了一隻飛燕,中心的亭子看着也像是有些年頭了,但比起倫俄爾堡還是要年輕些。
倪頌安莫名地好奇起了這片湖的來曆。
摩黛絲提給了她否定的回答:“是我曾祖母的祖母那一輩修葺的,當時還養了天鵝。”
“哦?”倪頌安示意她繼續講下去,“為什麼現在看不到天鵝了啊?”
一般而言,這種家族每一代都會接着養下去吧,圖個好兆頭,外人看了也會印象深刻。
“因為這個湖是她和妻子的定情之地,養天鵝也是因為對方喜歡。”摩黛絲提語氣裡帶了些怅然,“但是你知道的,人生其實都是不斷地走向别離,其中一人先去世了……”
“天鵝也走了,我曾祖母說她的祖母便沒有再命人養新的。大概是最後的一點兒念想也沒了,總之,她沒多久便病逝了。”
說罷,她看見倪頌安靜靜地注視着自己。
摩黛絲提握緊船槳,臉上的表情有些許的不自然,提高音量虛張聲勢:“為什麼忽然看着我不說話?!”
倪頌安往前坐了坐,手靠在膝蓋上撐着臉:“我覺得很奇妙,你年紀這麼小,怎麼感覺對很多事情都看得通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