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血吐出,王老爺羞愧欲死的情緒反而盡數散去,擦掉嘴角血漬,問道:“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劉郁離重複了一遍王老爺的話,“成親前,沒人問新娘子意見,現在反而問了。人為魚肉,我為刀俎的感覺真好!”
劉郁離一身鮮紅嫁衣,陶醉不可自拔的模樣讓王老爺心中一寒,“婚事作罷,你放了我兒,我放了你如何?”
“真的?”劉郁離似乎十分心動,但又心存顧慮。
王老爺繼續加大籌碼。“我可以對天發誓。”
此事過後,他要此女生不如死,整個謝家雞犬不甯。
陸時有些擔憂,深閨女子哪裡知道外面的爾虞我詐,她該不會真的相信王老爺吧?
書童亦是擔憂地看向劉郁離。
唯獨藍衣少年眼皮都不擡一下。
衆賓客翹首以待,想知道這場鬧劇是否能就此收場。
劉郁離搖搖頭,“指天發誓不好,不如指着洛水發誓,如何?”
如何二字,說出一唱三歎的調調。
衆賓客放聲大笑,書童不明所以,剛想問,卻被藍衣少年制止,“回去多讀點書。”
書童心裡覺得自己有些冤枉,他就是一個書童,讀那麼多書有何用。
但比書童更冤的是洛水,它本是清清白白的一條好河,有一天一個叫劉秀的人指着它發了一回誓,後來此人當了皇帝亦是信守諾言。
洛水之誓成了金色傳說,美名遠揚。
然而,兩百多年後,又有一個人指着它發了一回誓,此人叫司馬懿,一個說話如放屁,發誓如喘氣的家夥。
毫無疑問,背信棄義就是司馬懿的人生标配。
洛水之誓,等同狗屁。這個觀念從此深入人心。
冰清玉潔的洛水就此成了河流界的老鼠屎,臭不可聞。
“洛水聲名狼籍是替人背鍋,千古奇冤。而錢唐王家臭名昭著則是自做自受,罪有應得。”
利誘不成,顔面被人扔在地上踩,王老爺索性不管不顧直接威逼,“賤人,今日我讓你豎着進來.......”
橫着出來,幾個字還未出口。“啊!”王複北一聲慘叫,打斷了王老爺的狠話。
原來是劉郁離在王老爺開口罵人之時,直接擰折了王複北的左臂,“狗嘴裡要是再吐不出象牙,我就把這狗崽子的四肢全部打折了。”
面上沒有一絲怒氣,聲音平靜似水,但剛才的狠辣出手,讓所有人意識到她是個言出必行之人。
此時,之前早已遁去的管家帶着十多位家仆手持刀劍闖了進來,以劉郁離為中心,團團将人圍住,王老爺氣焰頓生,“放開我兒。”
劉郁離瞥了一眼,波瀾不驚,“王老爺,今年貴庚?”
在場之人一頭霧水,被人困住了,不擔憂自身安危,反而問王老爺年齡,新娘子是瘋了嗎?
劉郁離接下來的話解答了衆人疑惑,“王家這根獨苗死了,王老爺這麼大年紀還能生出第二個嗎?”
不少人将王老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得出一個結論:不樂觀。畢竟要是能生,早生了。
“我本來就是要為王大公子殉葬的人,現在順手把他弟弟帶下去,我那死鬼夫婿見了鐵定開心。”
底下的死鬼開不開心不知道,反正有些賓客笑瘋了。
王老爺的底氣如彈簧一下子被壓到最低端,“蝼蟻尚且偷生。謝姑娘,這都是我們的主意,我兒是無辜的。”
“無辜?”劉郁離輕飄飄瞥了一眼王複北,“當他穿着這身衣服來到喜堂上他就不是無辜的。”
“你們是罪魁禍首,他是為虎作伥。”
“而你們,”劉郁離将視線轉向滿堂賓客,“若是繼續與王家往來就是同流合污,一丘之貉。”
此話一出,看熱鬧的賓客不少低下了頭,懲惡方能揚善,若是惡人沒有因作惡付出代價,正義便失去了立足空間。
有些人索性起身離開,太原王氏的事,他們摻和不起,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與之為伍。
有了第一個,便有第二個,第三個,不多時滿堂賓客散了大半。
剩下的要麼是如陸時一般,出身不凡,無所畏懼。
要麼就是攀附王家,不敢走的。
王老爺知道走掉的那批才是王家的基石,遞給吳郡陸氏的請帖,陸家出席的隻有一個小輩,無非是湊湊場面,談不上交情。
而攀附王家的,全是一些沒落士族,對王家又有多大用處?
王老爺捂住胸口,強行壓下喉頭腥熱。
這是在絕王家的根,此女出手太狠了。
人要臉,樹要皮。士族最重名聲,以後誰願意冒着一丘之貉的惡名同王家往來。
他們這一支雖是出自太原王氏,卻是旁支的旁支,此番行事若是傳到主家那裡,少說一頓訓斥,重則可能被逐出家族。
想到此處,王老爺的這口血到底沒能壓下去,噴湧而出,一瞬間仿佛老了十歲。
“爹!”王複北滿心擔憂。
掙紮着想要掙脫劉郁離控制,但肩膀上的那隻手卻如泰山一般死死壓制住他全部的動作。
被賓客堵住的去路,終于清空。劉郁離拖着王複北往院外撤。
王複北看出劉郁離用意,心中憤恨,“你根本不想和我同歸于盡。”
劉郁離白了他一眼,“你要是想死,我現在成全你。”
将人拖拽着來到外院,左側是池塘,右側是假山,而正南則是大門。
王老爺與劉郁離間隔五六步,不遠不近地跟着,左側是圍過來看熱鬧的幾位賓客,右側是管家,身後則是十多個手持刀劍的家仆。
王老爺:“放開我兒,還能饒你一條性命。”
劉郁離有恃無恐道:“讓他們把刀劍全扔池塘裡。”
衆家仆看着王老爺,等待着主人命令。
“我聽說王家公子寫得一手好字。”劉郁離的視線停留在王複北的右手,如同孤狼盯上一塊肥肉。
王老爺咬牙說道:“扔!”
一聲令下,撲通聲接連響起,須臾間,家仆手中空空如也。
就在此時,劉郁離做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動作,她一腳将王複北踹入了池塘。
衆人驚愕不已,沒了人質,她拿什麼制衡王家?
就在此時劉郁離提着裙擺,足尖一點,淩空而起,一腳将王老爺踹翻在地。“比起動口,我更喜歡動手。”
管家吓得倒退一步,大喊道:“上!”
七八個家仆如鬣狗一樣朝着劉郁離撲去,隻見她不慌不忙,擡腿一踹,咔嚓一聲,最前面的那個人被踹斷了左腿,哀号一聲,跌倒在地。
又有三人接連倒下,劉郁離出手淩厲狠辣,招招不落空,不是斷手就是斷腳,活脫脫土匪堆中殺出來的煞星。
兩刻鐘後,除了幾位賓客,已無站着的王家人,剛從池塘裡爬上來的王複北,被同樣的人以同樣的姿勢再次踹下去。
書童瞠目結舌,“公子,她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