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複北瞟了一眼劉郁離之後,轉身面向書院衆人,“大家都知道我們的戶籍信息,除了戶籍地備案外,還要上報州府留檔。”
書院衆學子紛紛點頭贊同。
祝英台面色一白,這些她都不知道,郁離知道嗎?
不對!郁離的戶籍是縣衙辦理的,根本沒有在州府留檔。
王複北轉身,面對着劉郁離質問道:“不如你來告訴大家,為什麼廣陵劉郁離的戶籍,州府沒有任何留檔信息?”
劉郁離面不改色,“這個問題,你該去問辦戶籍的官吏,他們為何沒有上報州府?”
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解釋道:“可能縣衙還沒來得及上報,畢竟衙門的辦事效率,大家都清楚。”
王複北:“劉郁離,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到了如此地步,劉郁離不但出言狡辯,還敢倒打一耙将責任推給衙門。
怪不得之前他總是敗給此人,究其原因就是他不如劉郁離厚顔無恥。
朝着書童王安使了一個眼色,沒過一會兒,王安從袖中取出一沓類似于文書的東西雙手捧着,遞到王複北面前。
劉郁離走了過來,正要伸手去取,卻被王複北一把攔住,“想毀滅證據?”
劉郁離沒好氣道:“青天大老爺審案還要将呈堂證供,拿給犯人看看。”
“别急!你當然有機會看到。”王複北取過東西,先是遞給了山長。
山長黑着一張臉,卻沒有拒絕,接過去定睛一看,原來是兩份證人筆錄。
一份來自廣陵縣衙的賈主簿,一份來自上虞縣衙的鄭主簿,分别講述了他們是如何在賤籍之子劉郁離的重金賄賂下為他僞造士族身份的。
山長臉色越看越黑,最後堪比鍋底。看完後,白花花的胡子氣得一翹一翹,扭過頭,将手中物證甩給劉郁離。
劉郁離接過,看了一遍後,說道:“時間、地點、人物齊全,故事編得不錯,起承轉合也算差強人意。”
“來!來!來!有興趣的都來看看!”
說話間朝着其餘人招手,一副熱衷于分享的吃瓜模樣。
馬文才率先上前幾步,接過文書,閱後一言不發。
後面是祝英台,再後是梁山伯。
衆學子先是一臉凝重,再是目瞪口呆,最後将信将疑,等衆人看得差不多已經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大家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秦良生等人認為州府沒有劉郁離的戶籍留存,又有兩位經辦主簿的證言,相互印證,劉郁離的士族身份确系僞造無疑。
梁山伯等人則認為雖然州府留檔存在問題,但正如劉郁離所言,萬一是縣衙疏漏、延誤沒有及時上報,這也是可能的事,若以此斷定戶籍為假,不免有些武斷。
馬文才則是以一副理中客的姿态說道:“王複北,你在水中動手腳陷害劉郁離在先,如今又随便拿出兩張紙說是證人證言,誰知是真是假?”
“況且,你和劉郁離本就積怨甚深,外加九品中正考評在即,難保這不是你故意栽贓陷害!”
“你若想證明劉郁離身份有問題,何不找來廣陵劉氏之人與他當面質證?”
馬文才很聰明,他沒有站在劉郁離的立場上将所謂物證一竿子打死說是僞造,反而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提出合理質疑,無形中引導了其餘人的想法。
又刻意提起王複北與劉郁離之間的新仇舊恨,暗示其餘人,王複北不僅有陷害劉郁離的動機,而且之前還付諸了行動。
王複北提供的所謂證據,可信度不高。
最後看似合情合理的提議,實則短時間内無法辦到,為劉郁離争取到時間優勢。
不管不問的山長、拉偏架的馬文才、搖擺不定的同窗、有恃無恐的劉郁離,王複北環顧一周,将一切盡收眼底。
“劉郁離,你以為我說的證據隻有這些嗎?”
運籌帷幄的笑容以王複北的眼睛為中心,四散開來,得意中暗藏着狡黠,像是一個欲擒故縱的将軍在他的戰場上玩弄着權術。
“我不僅請來了廣陵劉氏的人,還請到了鄭主簿、賈主簿親自來與你對質!”
劉郁離有恃無恐的面具倏忽間跌落,一句“不可能!”脫口而出。
王複北雖然出自太原王氏,但卻是旁支的旁支,又因主支公子王國寶死在他家,而他一家人卻平安無事,被主支厭棄。
這就是為什麼王國寶這隻攔路虎死了,王複北依舊沒能得到王家舉薦出仕的原因。
王複北一個無官無職之人,鄭主簿與賈主簿又不是腦子有坑,豈會聽命于他?
即便二人沖着太原王氏的名頭攀附王複北,但絕不會傻到把自己受賄并僞造戶籍文書之事告訴他。
要不然兩人不僅會丢掉官職,還有牢獄之災。
王複北勾唇一笑,惡之花蓦然綻放,以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朝着劉郁離低聲道:“踩着廣陵公子的屍骨上位,我就是下一個名揚天下的人。”
他,太原王氏複北,不但系出名門,更有一雙明察秋毫的慧眼,拆穿了廣陵公子這個欺世盜名的騙子,維護了士族榮耀。
有此功績,何愁不能聞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