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劉郁離十分敏銳,完美猜中了苻堅的心思。
劉郁離再次擡頭看向苻堅,忽然覺得對方身上的中二光環太閃亮,閃得她眼疼。
苻堅聽了一堆逆耳忠言,忽然注意到劉郁離的眼神,直接将人拉過來,企圖分散火力。
“不是要碰瓷道安大師嗎?怎麼一直不說話?”
劉郁離故作成熟,老氣橫秋道:“那是因為貧道已經遇到了比道安大師更厲害的陛下了!”
一個玉貌清揚,十七八歲的青年,卻總是刻意模仿成熟穩重的中年人,在真正的中年人看來十分喜感,讓苻堅不禁回想起自己過去那些着急長大的少年時光。
苻堅:“你出名是想當官嗎?”
少年人無不渴望着出人頭地,他那時也是這般。
劉郁離在點頭與搖頭之間糾結一會兒,頓了頓,選擇了一句足夠中二的話,豪氣萬千道:“我想讓這個世界知道我曾來過。”
“好一個讓世界知道我曾來過!”苻堅慷慨激昂,朝着劉郁離的肩背猛然一拍,“有志氣,像朕!”
“混六合以一家,同有形于赤子,此乃朕畢生所願。”
此話表明了苻堅的決心,統一天下,民族平等,皆為朕之子女。
朱序頓時不滿了,“陛下慎言!”
一個不知哪裡來的黃毛小兒豈能肖像一國之君。
扭頭看向劉郁離憤怒道:“身為晉人卻鼓動陛下攻打晉國,好一個寡廉鮮恥之人!”
劉郁離心中冤枉,剛才的話隻是為了迎合苻堅的中二,壓根沒想到會被朱序曲解為煽動苻堅進攻東晉。
眼珠一轉,抓住機會借題發揮,“陛下,貧道心胸狹隘,最好面子。不知能不能向您的尚書大人請教一二?”
先借機把朱序痛打一頓,然後借着探傷的名義,正大光明登門拜訪,如此便不會引人懷疑。
苻堅笑了笑,“小道士,朕的尚書大人可是将門世家。”
聽出苻堅對劉郁離善意的提醒,朱序差點氣炸了,看着劉郁離叫嚣道:“與你動手豈不是髒了本官的手!”
一雙桃花眼淺笑盈盈,劉郁離一撸袖子,說道:“先說好,我沒錢賠醫藥費!”
苻堅忍俊不禁,“你若是赢了,醫藥費朕替你出!”
話雖這麼說,但他并不認為劉郁離一個年輕人能是沙場猛将朱序的對手。
梁山伯面有憂色,白敏行朝着他搖搖頭,示意毋須擔憂。
一直跟在苻堅身後的姚苌與朱序向來不對付,見他被人挑釁,忍不住說道:“小道士,你要是能把朱大人打趴下,我請你吃酒。”
劉郁離扭頭看向慕容垂,問道:“這位大人有沒有興趣賭一把?”
慕容垂一捋美髯,沉聲道:“你若是赢了,老夫腰間這把寶刀贈予你。”
此話一出,一旁的呂光卻道:“光要是能打敗朱序,慕容将軍能将寶刀贈予光嗎?”
慕容垂:“小兒遊戲,豈值得呂将軍出手。”
劉郁離一聽,便知慕容垂腰間那把刀大有淵源,便是呂光這等猛将亦是垂涎不已。
朱序看着慕容垂腰間的寶刀,目光晦澀,低聲說了一句,“這是桓大司馬(桓溫)的佩刀。”
太和四年(369年),枋頭之戰,慕容垂大敗桓溫,斬殺晉軍三萬,這把刀便是戰利品。
此戰過後,桓溫北伐事業功敗垂成,聲望大損。
兩個晉人打起來,一個鮮卑人給出的賭注卻是晉國大司馬的佩刀,此舉無疑将晉國的顔面扔到地上踩。
再結合慕容垂一直力勸苻堅出兵東晉,便知此舉意在告訴苻堅,晉人不足為懼。
朱序看清了慕容垂的用意,心中屈辱,羞愧難當。
晉國自恃華夏正統卻偏安一隅,以至于氐族、鮮卑、羌族等異族紛紛将其當成肥肉,所有人都想啃兩口。
來自晉國大司馬的刀在多年後成為分割晉國這塊肥肉的餐具,何其諷刺!
劉郁離扭頭,掃過慕容垂腰間寶刀,視線不斷上移,落到慕容垂花白的須發上,朗聲說道:“不知慕容将軍與朱将軍武功孰高孰低?”
慕容垂輕輕瞥了一眼朱序,沒有回答。
但所有人都已知道答案,朱序低着頭,旁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劉郁離微微一笑,笑意不達眼底,“看來隻有打敗慕容将軍,這把刀貧道才能拿得心安理得!”
劉郁離突然改變主意要挑戰慕容垂是所有人沒有想到的,便是苻堅都愣住了。
慕容垂封号冠軍将軍,寓意勇冠三軍,哪怕苻堅手下一堆猛将,有張蚝、鄧羌這種萬人敵級别的,他們也不敢說一句能打敗慕容垂。
而如今,劉郁離一個年紀輕輕的小道士卻放言要打敗慕容垂,所有人第一意識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天高地厚。
慕容垂本人更是沒有半分與劉郁離交手的意思,到了他這種地位,與年輕人動手,那是自降身份。
慕容垂再是被國君迫害,不得不避難秦國,但他卻是燕國先皇之子,天潢貴胄,如何會與一寂寂無聞的毛頭小子比武。
這不正應了劉郁離之前那番碰瓷道安大師的話嗎?
最差的結果便是劉郁離輸了,落一個不如慕容垂的名聲。
但當世武将誰又敢說一聲,我比慕容垂強?
慕容垂不肯自降身份,劉郁離最擅長的卻是蹬鼻子上臉,拱手施禮後說了一句,“慕容将軍得罪了!”
說完,悍然朝着慕容垂發動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