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冬天裡的一盞燈。

《冬燈》/柚貝

2025.03.05

下午六點鐘，送貨的車才到。

宓雨一個人整理貨架到八點，盧雅忽然走到了她的身後。

察覺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宓雨這才停下手裡的動作，緩緩轉過身來。

盧雅笑着看她：“你去前面收銀好不好？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店裡隻有兩個人，一人離開，另一人勢必要去頂上她原本的位置。

宓雨沒有任何反駁的理由，隻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她将最後幾包零食放在貨架最上端，躬身抱起微微變形了的紙闆箱，放在嶄新的拉杆車上。剛直起身時腳下卻微微踉跄，幾秒鐘後，她才克服了長時間勞作的眩暈感，拉着拉杆車向前。

玻璃門窗外，霓虹透過樹木枝桠，在石闆路上落下五彩斑駁的光斑，更遠處路燈明亮，車輛一閃而過。

宓雨把貨物推到儲物間，在收銀台前的位置坐下。耳間塞着的白色耳機裡，放着古老悠揚的英文歌曲，她低垂着腦袋，認認真真看着今天下午的營業額。

燈光下的她，十分惹眼。身材清瘦且高，白皙瓷淨的皮膚，明媚清秀的長相，唯獨氣質是高冷的。

今天是她在這件便利店兼職的第三天，也是她高考結束後的第五天。

這家便利店的老闆是宓雨小姨夫的朋友，因為這層關系，又因為恰巧某位員工出了意外，腳部骨折需要休養三個月，她才有此次兼職賺錢的機會。

便利店早晨八點開門，晚上十點打烊。宓雨這幾天上的都是晚班，下午三點開始，晚上十點結束。

說實在的，這對于她來說，并不算累。

不過中午上班那會兒，正是一天之中最為燥熱的時候。她一路從家裡走來，出了一身汗，白皙皮膚也變了成了粉嫩的紅色。

幸好店裡冷氣打得足。

半個小時後，盧雅才姗姗來遲。

她不緊不慢地看了一眼宓雨，見對方安安靜靜的神态之下并沒有一絲要讓開的意思，隻好百無聊賴地在店裡轉了一圈，查看有什麼不妥。

最近這幾天，她一直在幫忙糾正宓雨的錯誤。

但是，宓雨做事認真且專心，細微末節她都能注意得到，基本上已經叫人挑不出問題來。

盧雅停下了腳步，擡頭看了眼鐘表，已經快九點了。

她問宓雨：“你才高考完沒幾天，這麼着急上班呀？”

宓雨低聲道：“閑着也是閑着。”

“那你成績好不好？”盧雅好奇又期待地看着她。

宓雨覺得，盧雅沒有高考過，對她好奇是正常的。但對方的語氣和眼神，讓她并不能确定對方聽到的答案是好還是不好。

“一般。”她說。

“一般是什麼情況？”盧雅又問，“在班裡第幾名？”

宓雨說：“前三。”

“那你學習很好呀，這還叫一般嗎。”盧雅看着她，忽然感慨道，“真羨慕你們這些學習好的人，怎麼學習好的都長得這麼好看？”

都。

宓雨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字眼，她不着邊際地想：除了她還有誰？亦或是說，除了她，盧雅還知道誰學習好又長得好看？

宓雨沒說話，抿了抿唇。一來覺得自己多管閑事，而來又覺得自己有一點兒不夠謙虛。

夏日的夜，燥熱而萌動。盧雅再開口時，神色忽然變得不一樣。

“宓雨。”

宓雨眨了眨眼睛，長睫撲扇着，恬靜地看着她。

“你認不認識一個人？”盧雅說，“就是每天晚上，都來這裡買東西的一個男生。”

每天晚上，都來這裡買東西。

宓雨腦海中浮現出一張臉，不，确切來說，是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