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青雲縣需繞過一座大山,名叫青龍山。若是青天白日,快馬加鞭兩個時辰足以。奈何天公不作美,眼見暮色漸濃,竟飄起鵝毛大雪。
一虬髯大漢雙腿猛夾馬身,馬兒一聲嘶鳴,快步往前沖,直到與最前面身着紅色鬥篷的少女齊肩,大漢這才拉住缰繩“籲~”的一聲,放慢速度。
“大小姐,”虬髯大漢聲音粗犷,在寂靜的官道上格外響亮,“雪下得越來越大了,山路打滑,恐怕我們要在山腳找間客棧打尖。”
那少女擡頭望天,紅色鬥篷上的帽子滑落,露出白皙的臉龐和一頭烏黑的秀發,北風呼嘯,黑如濃墨、亮如綢緞的發絲在空中飛舞。
“好,”少女聲音嘶啞,“趙五叔,您在前面帶路。”
被稱作趙五叔的虬髯大漢眼露憐惜之色,對後面打了個手勢,便快步到最前面去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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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客棧是青龍山下的一間客棧,專門給因各種原因逗留在山腳下的人歇腳住宿的。
老闆四十歲左右,青衣儒生打扮,在櫃台上懶洋洋地扒拉着算盤,對着路過的小二吩咐道:“福兒,出去迎客。”
福兒對老闆連頭都沒擡一下就吩咐他出門迎客的舉動絲毫驚訝都沒有,在圍兜上擦了擦手,便快步往外走。
大雪已經下了一會,地面半明半暗,福兒遠遠看去,隻見一行五人策馬往他家客棧來,等人越來越近,才看清是兩女三男。
衆人下馬,福兒上前,熱情招呼:“客官,馬槽在那裡,是您自己牽過去,還是我給您牽?”
“大小姐,你們先進去,我去安頓馬。”一瘦高男人對着一少女道。
少女點頭,露出白嫩下巴。
瘦高男人這才對福兒客氣道:“小二哥,你去招呼好我家大小姐。”
福兒好奇地看了看那位被衆人圍在中間的少女,被髯大漢狠狠瞪了一眼,怒喝:“看什麼看?!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福兒臉吓得煞白,連忙低頭。
“好了,趙老五,瞧給孩子吓的。”一中年婦人阻止。
她見少女一張白皙的臉凍得通紅,連忙說,“小二哥快帶路。”
少女一行人進到青龍客棧,大堂中原本嘈雜吵鬧頃刻沉寂,衆人一雙雙精亮的眼睛緊緊盯着他們。
趙老五等人目光毫不畏懼,警惕地回瞪着他們。
兩方對峙在電光火石之間,未發現明面上的敵意,衆人放下警惕,該吃吃該喝喝。
青龍客棧不大不小,大堂擺了十張桌子,靠邊的四桌都坐了人,還有兩桌是角落位置,光線要差一些,剩下四桌在大堂正中間,光線好也更受人矚目。
少女一行人選了角落其中一桌坐下,練武之人視線要比尋常人好,并不覺得視線有礙。
少女對着中年婦人吩咐:“雲姨,麻煩您去安排今晚食宿。”
中年婦人語氣溫柔:“是,大小姐。大小姐再忍耐一晚,我們很快就到家了。”
說完又對另兩人囑咐:“你們照顧好大小姐。”
少女名叫楚心悅,振威镖局大小姐,甜甜一笑:“雲姨快去快回。大家都辛苦了,随便吃點就行,出門在外不必太講究了。”
她們一行五人。
中年婦人姓陸,單名雲,是趙老五的妻子;在外面安置馬匹的瘦高男人名叫高逸興,在一行人中排行老六,衆人稱呼他為高老六;另一壯漢,頭發遮住半邊臉,人稱謝老七。
這話一出,陸雲差點沒忍住落淚。
她家大小姐從小嬌生慣養,精心呵護長大。可振威镖局忽遭巨變,大小姐小小年紀就不得不擔起重任,帶着他們幾人日夜不休地奔赴各分镖局。
楚心悅不知陸雲心思,捧着熱茶,一雙明眸好奇地看看四周,小聲說道:“今日人不少,不知我們離開這些時日可有事發生,看起來還怪熱鬧的。”
趙老五環視一周,也低聲道:“這裡魚龍混雜,我們還是要小心一點。待大小姐回房歇息,我再去打聽打聽。”
高老六安置好馬匹回來了。衆人等了一刻鐘,陸雲帶着小二将他們的吃食也端上來了。
十幾張大餅,幾碟小菜,幾壺溫酒。
“這些可以放心吃。”陸雲道,“我看着客棧廚子做的,也都仔細檢查過。條件有限,隻有這些粗茶淡飯,委屈大小姐了,”
楚心悅無奈笑道:“雲姨,一點都不委屈,您快坐下吃。”
正在此時,一長相普通的白衣書生進來,在一屋子人注視下,平靜地坐到最後一個角落桌子處,在楚心悅一行人隔桌。
小二熱情地端上熱茶給白衣書生,白衣書生點了一道小菜,叫了兩個饅頭,還吩咐小二準備一間幹淨的房間後,便随手拿出書開始看了起來。
陸雲等人觀察片刻,見此人并無異常舉動,放下戒心,安心吃飯。周圍時不時傳來議論聲,白衣書生似乎沒有聽見。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天越來越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