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華台。
崔尚捂着濕衣蜷在房門外,透過雷轟暴雨聲向裡面道:“大王姬,是奴婢崔尚。”
房門将将開了一個口便很快合上,随即傳來嫌惡的聲音。
“你這副模樣還想進門,就不怕污了王姬的眼,王姬讓你隻說那華臻如何了。”
濁血混着衣裳邊的雨珠一齊滴落進門縫處,崔尚小心回話:“奴婢将三王姬打得說不出話,最後還是她的侍女拿紙讓她寫下,願随大王姬前去楚國。紙箋在此。”
昏黃的燈光透過門縫照出來,崔尚察覺到一絲暖意,随後慌忙從裡衣中掏出幹爽的紙箋,隻捏着一角将紙箋從狹小的窄縫中送進去。
她好像聽到華霜輕笑了聲。
“你走吧。”
“喏。”
崔尚回了房,有值夜的侍女正預備出門,見崔尚回來,開口道:“崔尚姐姐,你這是……”
“雨來得急,我急着回來跟王姬複命。”
侍女指着崔尚左袖口不斷往下滴的血水,驚呼:“你受傷了?”
崔尚拂上左臂,勉強一笑:“無礙,雨大天黑,我不小心摔進了石叢,擦破了而已。”
侍女呼了口氣,“那便好,我還以為……”
她适時停住,朝四面張望,确定隻有二人在場時才道:“我還以為是三王姬報複你。”
“三王姬怎會……?”
“是啊,三王姬那般鼠輩,怎會?”她湊崔尚近了些,“上月大王姬罰了三王姬幾回,經手的都是東房的姐妹,她們回來時哪個不是身上帶傷?問她們又不肯說,前幾日東房失火,人都死完了,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
“大王姬平日裡不過問咱們,但私下裡都傳遍了。誰被留在玉溪台誰倒黴!”随後她又不解呢喃,“按理說大王姬也該知道了,就應狠狠教訓三王姬一頓,竟敢碰高華台的人。”
崔尚一愣,手輕輕按上左臂,直到刺痛将她的思緒喚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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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雨後清新。清風伴着泥土氣襲擾窗台。
一隻素手執着花勺伸出窗台,将清水順着綠葉澆進盆中的土壤。
期晚把手洗淨,按上華臻的肩,輕聲說:“王姬,王上傳了口谕,三日後就要啟程楚國。”
“淵眠也來了信,她已安置好,等着咱們了。”
華臻又澆了一勺水,期晚問:“王姬可是舍不得養了許久的花?奴婢在宮中也識得幾個姐妹,可托她們偶爾前來照拂。”
“這宮中我有什麼可舍不得的?”華臻道,“我隻是唏噓,從前離宮仿若偷雞摸狗,如今也可正大光明地從宮門出去了。”
苻笠憤憤道:“從前大王姬視二王姬為眼中釘,沒空來玉溪台,後來二王姬一走,她便常來我們這兒磋磨,是以對王姬之事多有阻礙,出宮也是難事了。”
期晚眸帶冷意,“大王姬驕縱跋扈,視世人之命皆如草芥,還妄想讓王姬做她的媵人,也不瞧瞧衛國先前的氣數自華徹繼位後消耗了多少。她也不過是狐假虎威,如若靠山一倒,安知如何立身。”
華臻眼皮未掀,不知在跟誰對話:“待我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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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國的迎親儀仗盛大氣派,給足了衛國大王姬臉面。
衛王華徹親送大王姬于王城外,更是無上榮光。華臻穿着金絲繡紋的紅裳,靜站在華霜身後,聽着華徹情真意切的體己話。
“今日寡人是代母後來送阿姊,母後卧病卻心系阿姊,唯願阿姊福樂安康,寡人也得已告慰父王。”
華霜卻眼眶發紅,“阿姊知道王上有諸多不得已,不過一母同胞的情分阿姊始終難忘,今日我遠嫁楚國,是想替阿弟掙一分助力。”
不然她早已心屬大司馬之子,何須遠赴楚國嫁個跟自己父王差不多年紀的人?
華徹面上痛苦:“阿姊……都怪我……”
宮人很快将華霜的行裝置于馬車上,華徹這才看了眼華臻,神色莊重:“你随阿姊去了楚國,定要事事以她為先,不可叫人欺負了她。”
華臻清咳一聲,柔柔道了句“喏”。
“哐啷”幾下。
車馬尾部的宮人散坐一地。
幾人随聲看去,華霜拎着寬大的裙擺怒走過去,“今日是本王姬的大喜之日,誰在攪亂?”
華徹給身側的内侍遞了個眼神,内侍前去查探,顫顫巍巍地從地下撿起個物什。
他捧着東西呈到華徹面前,卻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華臻好奇地問:“公公,這是何物?”
“回三王姬,此乃……此乃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