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宮,幽深宮道中,一宮女手提宮燈行在暗夜中,忽地見宮牆處閃出一個人影,她深吸氣壯膽,将宮燈伸到那黑影邊。
“是何人?”她細細出聲問詢。
兩隻溜圓的眼睛眨巴眨巴,宮女“啊”一聲把燈扔下,整個人不可抑制地往後仰,最後跌坐在地,顫抖道:“六、六王姬?”
六王姬不是死在齊國了嗎?
趙茗本就擔憂出現此情此景,因而已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可怖了。她伸手去扶宮女,“别怕别怕,我不是鬼。”
宮女雙腿無力地攀着趙茗起身,“太好了,您沒事。王上知道了一定很……”
趙茗聞言無所謂地拍拍她的肩,“他在哪兒?”
“在清安殿,”宮女壓低聲音,“宮中出事了。”
她想暗示趙茗是公子勝出了事,卻又不敢開口,左顧右盼之後正欲道出,隻見趙茗沖她樂呵呵笑,“我知道,二哥死了。”
這……這麼高興麼?
“好啦,你繼續值夜吧,我去找我爹。”
宮女回頭望了眼趙茗的背影。
總覺得六王姬哪裡變了,卻又說不上來,不過還好,她還以為再也見不着她了,六王姬對宮人很好,她很高興她能平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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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手一拂,桌上的案牍杯盞碎了一地。
“都給我滾!”
大臣悉數退下,唯餘一張蒼老的臉映了半邊燭輝。
他甚至想下令賜死南羲子,可底下全是一派勸谏之音。若趙茗那丫頭争氣些博得了褚轍的青睐,他便可直接踏平衛國了!如今是隻能盼華徹那豎子還沒跑遠,才能暗地裡将他千刀萬剮來給他的勝兒賠命!
他忍不住踱步疾走,千萬不能讓華徹逃回去,萬萬不可……
背後卻冷冷傳來一聲“父王”。晉王以為自己聽錯了,環視一周後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他隻愣怔了片刻,很快回過神來,眉頭緊鎖,“怎麼是……”
“怎麼不能是我?”趙茗朝他緩步過去,“你是不是在想要是死的不是趙勝是我就好了?”
晉王“哼”一聲,随即陰沉着臉,“他是你兄長!你怎能跟勝兒相提并論?”
“既然你無礙,為何要裝作死在齊國?竟連家書也不曾來過一封,不孝女!”
“自我記事起便知曉,雖然兄弟衆多,可你偏寵趙勝,或許對那幾個不成器的哥哥也還有一絲仁愛之情,可自我出生你便沒看過我幾眼,”趙茗淡然地坐到一側,“原本也沒什麼,我隻當你是朽木爛人,可沒想到趙勝說什麼你聽什麼。”
“他說什麼了?”晉王未想到趙茗如今竟敢這般同他說話,登時怒氣沖天,“我看你是翅膀硬了!”
趙茗眼神如同利劍,“我去齊國的前夜,來書房找過你,彼時你正跟趙勝下棋,把酒言歡。”
晉王的眼神逐漸閃爍,“那……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趙茗冷笑,“看來你覺得殘害親女并不是罪過,那趙勝的死就是你的報應。”
“你這個孽障!”
“啪嗒”一聲,一紙明黃卷軸墜地,晉王很快看出了那是什麼。
“你祖母的遺诏……我将它給了勝兒,為何會在你手裡?”他俯身去撿,慌張攤開,卻發現上頭的文字并不是他想的那個,他快速掃過,松了口氣,“你祖母說我隻有你這一個女兒,讓我無論如何都要護你周全。好、好……茗兒,我聽你祖母的。”
“你若早将這遺诏拿出來,父王怎會對你下手?”晉王臉上擠出笑意來,“父王也沒有苛待過你吧,小時你身子弱,金貴的歸涯草成箱成箱地給你煎呀。”
“祖母留了兩道遺诏,”趙茗卻眼睫低垂,“你方才說的趙勝宮中的那一道……”
晉王一驚,“你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