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茹瞥了眼華臻:“我不會蔔卦,你會麼?”
華臻輕搖頭,随後問東家:“先生會解?”
東家吃吃一笑,旋即有好事者争相解惑:“小姐可不得小看先生,他家中祖母乃遠近聞名的占筮神人,傳說數十年前帝城天子登基之日的吉時便是請她出山算的。”
東家急急擺手:“都是戲說、戲說。”
“看來先生也是得了真傳,”華臻眼中忽地綴滿笑意,“便勞煩先生解這一卦。”
她從東家手中接過蓍草,雙手虔誠握緊,執一支蓍草于桌案上,剩餘四十九支分以為二,左為天右為地,從地中取一支于指間為“人”,如此便有天地人三才,再将桌案上代表天與地的蓍草以每四支為一束而分,天地皆有餘數,餘數也夾于指間;如此循環演繹共三次便為一爻。①
東家記下初爻。
直至演算至六爻方成卦象。
華臻将蓍草合攏,輕放回桌案,看回東家。
他隻消草草看幾眼便解了出來,回望華臻時眸中帶了幾分意味不明,“小姐求問的是覆物嗎?”
抑或是……别的什麼。
“有問無求。”華臻淡然一笑。
東家輕歎口氣,笑道:“罷了,權當結緣。此卦為大吉。”
“再送小姐一句。”
“但行路,莫回頭。”
華臻定了一瞬,萬茹探究看了她一眼,仿若能窺見她眼中的精光。
這倆人打的什麼啞謎?還有,方才她還說自己不會蔔卦,她瞧着她倒是熟練得很。
萬茹讷讷出聲:“這便好了?還沒猜呢,你蔔了這麼半天卦也沒蔔出什麼啊?”
華臻将方才從萬茹那處收的錢袋拿出來,遞還給萬茹:“我自認不如小姐,是輸給你了。至于茶瓯下覆了什麼——”
華臻眸色漸深,想随口說一物便罷。
“一枚黑棋。”
東家的手一抖,正欲開口,茶瓯倏爾被萬茹的手掀開。
入眼,正是一枚黑棋。
萬茹微微張唇,止不住退後了兩步。
人群中傳來陣陣感歎聲,甚至有人叫好,說華臻也算個占筮能者。
萬茹喃道:“你騙我……”
不僅會蔔,還會解!
她先前猜中了兩局,周圍的人無有誇她的,可華臻隻蔔了個卦赢了一局,怎麼就将她捧着?
華臻聲色不動,她微微對東家颔首,輕道:“若有機會,我還想拜訪拜訪老夫人。”
東家也是被驚了隻一瞬,面上複又挂上禮貌笑意:“若是有緣,小姐自能見到。”
她又從腰間解了自己的錢袋給他。
“方才叨擾久了,多謝先生解惑。”
“客氣客氣。”東家接過這錢。
萬茹見狀也将錢袋給了東家,裡子輸了,面子也要一同輸麼。
周圍的人群逐漸散去,隻留了幾人立在原地。
華臻道:“今日幸會,還不知小姐名諱。”
丫鬟附在萬茹耳邊提醒了幾句。
“小姐,不能說。”
萬茹盯着華臻的眼睛道:“我叫萬茹,你呢?”
趙茗扯扯華臻的袖子,“别告訴她。”
沒腦子的人,說了她也認不得。
“華臻。”
……
萬茹哼笑幾聲。
“同名倒也不稀奇,你可知道你同了何人的名?”
“何人的名?”
公孫遊道萬茹此人自小冥頑不靈,右相溺愛至極,以至胸無點墨大字不識,因身份特殊陳王也從不許她幹涉朝政,她久居深宮,最多也隻會聽聞衛國如今是女君上位,又是從何知曉她的名諱?
萬茹還未出聲,兩人身後猛地熱鬧起來。
原是搭好的說書台子上來了人,大夥兒都圍着過去看熱鬧。
出乎意料的,台上的不是說書先生,而是一位說書女子。
她約莫三十,也覆面紗,手上拿着一疊厚厚的薄紙,像是記錄了不少趣聞轶事。
清麗的聲線在華臻耳邊響起,她悠然道:“上回咱們說了衛國國君的上位史,今日咱們講講燕國的女官制。”
萬茹眼神從說書台那處掃回來,不甚自然地摸摸腦後的珠翠,飄然道:“無趣。”
“華小姐,今日相談不歡,想來下次也不會再見了。我走了。”
趙茗目送萬茹踏出戲月閣。
忙問華臻:“你何時學會的蔔卦,快給我算一算,算我到底正不正統?”
華臻道:“我隻是随口一說,不是算出來的。”
她拿着那把蓍草演算,時辰實在是太久,未想心也随之靜下,反複咀嚼内心所問時,她隻是倏然想到那枚被她用于破局的黑棋,僅此而已。
也算是應了那句有問無求。
趙茗心道,此乃言出法随麼,她簡直要跪拜在華臻腳下了。
華臻目光移到說書台上。
“你覺得怪麼,陳國女子須得覆面才能出行,可如今這位,大肆言講的,不是女君便是女官。”
若無人授意支撐,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