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已經死了。
畢竟經過了“作者”的親自鑒定,這個家夥算是死得相當徹底,根本沒有複活的可能。
一個麻煩解決了,但麻煩的事情絕對不止這一件——尤其是對夏章霧來說。
“欸,你别哭啊。”
夏章霧滿臉糾結地用手在小姑娘的面前晃來晃去,完全忘記了他現在滿臉鮮血的樣子隻能把小朋友吓得更厲害:“我不吃人的。吃人的怪物已經不在了。”
“嗚,嗚嗚,嗝。不要……怪物!”
然而小姑娘還是在非常不給面子地哭着。雖然眼睛都已經哭腫了,但淚水還是從她的眼眶裡面不斷地流出來,在皺巴巴的臉頰上彙聚成亮晶晶的水泊。
夏章霧張了張嘴,感覺自己像是個罪大惡極的人販子。他嘗試向圍觀群衆求助,結果發現周圍根本沒有圍觀群衆,一個人都沒剩下。
“不是,到底要怎麼安慰小孩啊!”
他抓了抓頭發,發出有些崩潰的聲音。
“不知道呢。”
畫外音很同情地說:“不過人一般不會哭超過半小時,也許你再等等就沒事了?”
“拜托,你可是作者,能不能靠譜點?”
夏章霧絕望地蹲在地上,發出和小朋友不相上下的痛苦呻吟:“讓她再哭二十多分鐘?别開玩笑了,警察來了後我絕對會以‘虐待兒童罪’抓起來的!見鬼,小孩子怎麼這麼能哭,你說我現在去買甜食來忽悠她行不行?”
“應該可以?”
畫外音似乎也拿不準主意:“你先等等,我用後台網頁搜索一下怎麼哄小孩……”
夏章霧于是滿懷期待地等待着下文。
“哦,網上是這麼說的:三歲以後的小孩哭了的話,其實可以不用去哄。”
畫外音聽上去像是在糾結又嚴肅地朗讀着什麼:“對待孩子情緒失控的哭,我們要做的應該是共情、鼓勵和解決問題。你别說,聽上去挺有道理的。”
共情、鼓勵和解決問題。
夏章霧滿臉嚴肅地點了點頭。
是這樣嗎?他悟了!
然後他轉過身,對小女孩露出了和顔悅色的笑容:“小姑娘,剛剛是不是很害怕啊?”
——這是共情。
“咕。”女孩瑟縮了一下。
“沒事,害怕很正常。我知道你害怕。不過你能面對這麼大的怪物已經很勇敢了,很多大人都跑掉了呢。”
——這是鼓勵。
似乎是回想起了怪物的樣子,小女孩顫抖起來,眼角彙聚起大顆大顆的淚珠。
“不用難過,怪物已經死了。而且它們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被子彈打中要害照樣會死。下次你見到它們時隻需要拿着兒童左輪,瞄準它們的心髒啊肺部啊脊椎啊之類的地方,開槍!這樣一切都解決了!超簡單的!”
——這是解決問題。
夏章霧的臉上保持着微笑,覺得自己簡直完美地貫徹了這三條原則:不管怎麼看,這小姑娘都沒有理由繼續哭下去了吧?
女孩淚眼汪汪地看着他,的确安靜了幾秒。
然後就突然崩潰般地哭得更大聲了。
“嗚嗚,媽媽——!我要媽媽!”
“……”這是笑容終于繃不住了的主角。
“……”這是默默關掉了營銷号頁面的作者。
“都怪你。”夏章霧扭過頭,毫不猶豫地對畫外音進行道德譴責,“你看,這下把小姑娘都吓哭了。”
“明明吓哭人家的是你诶!”
“但方案就是你提供的啊!多少也對面前的情況負點責吧!”
為了逃避隐隐作痛的良心,兩個大人紛紛對彼此指指點點起來,恨不得把所有的鍋都一口氣扣在對方頭上。
最後結束了這場鬧劇的是匆匆趕來的日本刑警隊伍。更準确地說,是一位不知怎麼混進刑警隊伍裡的俄羅斯偵探。
“安靜點。再哭的話,怪物會把你吃掉哦。”
偵探先生蹲下身子,笑眯眯地說道,并且馬上就得到了一個哭聲瞬間啞火的孩子。
還在和畫外音吵架的夏章霧擡起頭來,一臉震驚地看着用手捂住嘴巴、突然不哭也不鬧的小女孩,然後又看向俄羅斯人。
——他的臉上全是敬佩。
“原來如此。”夏章霧說,“我已經學會該怎麼和小孩子交流了!”
“真的嗎,我不信。”畫外音幽幽地開口。
“不需要你信。”
夏章霧咳嗽一聲,快速地恢複了正常,隻有嘴角的弧度怎麼都壓不住:“等下次見到喜歡哭的小朋友時,我絕對會讓你大吃一驚。”
“……大可不必,你現在就已經讓我産生不太妙的預感了。還有你到底要對無辜的小孩子們做什麼啊!我要舉報你虐童了!”
夏章霧反應很快:“我還什麼都沒有做呢,不要造謠!”
費奧多爾站起身,沒有管不遠處的鬧劇,隻是拉住女孩的手,把這個徹底不敢哭了的孩子交給旁邊那位顯得有些目瞪口呆的刑警。
“先帶回警局吧,等她冷靜下來後再詢問家庭信息。”他說。
“好、好的,費奧多爾先生!”
對方急忙回應。
明明是不屬于警視廳的編外人員,但警察在他面前卻表現得格外尊敬,甚至唯唯諾諾得簡直像是兔子。
注意到這點的夏章霧暫停了與作者的吵架,很感興趣地望過去,對在日本還能看到這樣的場景多少感到有點驚訝:他一直以為能把當地警察使喚得團團轉的偵探隻有柯南·道爾爵士呢。
“這樣腹诽别人可不禮貌。”
畫外音說。
你這樣偷看别人心裡的想法更不禮貌。
夏章霧很想這樣回一句,但最後還是控制住了自己,因為他看到那位偵探在處理完了小女孩的事後,徑直朝自己走了過來。
“早上好,勒托先生。”
對方的臉上浮現淡淡的微笑:“沒想到能在這裡再會。”
勒托?
夏章霧有些錯愕地眨了眨眼睛,然後突然反應過來:哦,當時他是這麼介紹自己的姓氏的。夏天的夏。
而俄語裡的夏天就是“勒托”。
這個時候再糾正似乎就有點不禮貌了。于是夏章霧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好像那就是自己的名字一樣:“的确,我也沒預料到能在這裡看到您,費……”
他因嘗試回憶對方的名字而卡殼了片刻,硬是沒有想起來那一長串音節的具體内容,于是開始悄悄地給畫外音使眼色。
——快救一下啊,他真的想不起來了!
那個自稱作者的家夥歎了口氣。
“我替你感到丢臉。”它用看到自家兒子數學考了不及格的深沉語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