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奧多爾在旁邊輕輕的笑了一聲,似乎是覺得夏章霧現在這副尴尬的樣子還挺好玩。
夏章霧對此的反應則是立刻就威脅性質地瞪了過去,狠狠地用眼神警告一番對方後才看向面前的小女皇。
愛麗絲女皇兩隻手放在膝蓋上,表現得相當規矩和乖巧,隻不過那對站藍色的大眼睛中充滿着好奇。
她的身上還沒有換下那身華麗的藍色長裙,頭頂的瓦楞紙王冠也歪歪斜斜的。那隻小鷹則是努力地伸着脖子,也用懵懵懂懂的好奇目光瞧着他們。隻有吸蜜鹦鹉表現出了不屑一顧的樣子,在大廳的頂上飛個不停。
夏章霧認出來了那隻小鷹——這就是他在卡羅爾的家裡匆匆瞥到的鳥。
他記得讀者們之前也在評論區裡聊到過,她大概就是愛麗絲的妹妹伊迪絲,也是卡羅爾日記裡的那隻“小鷹”。
對方此時大概也已經忘記了那次在現實世界的見面,隻是好奇地歪着腦袋,同時用尖尖的鳥喙“啪嗒啪嗒”地打着拍子。
夏章霧聽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是那首無處不在的八音盒曲目的節奏。
“她是在為音樂打節拍嗎?”
他問。
“應該是的吧。伊迪絲特别喜歡音樂。”
愛麗絲女皇低頭看着自己的妹妹:“我還記得伊迪絲經常會跟着音樂轉來轉去,然後她就會頭暈眼花地撞在地闆或者天花闆上——呀!”
她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小鷹也不打拍子了,轉而用譴責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姐姐。
“對不起,伊迪絲。我的确是答應你不把這件事說出來的,但我剛剛不小心忘記了。請你繼續打拍子吧。”愛麗絲請求道,然後繼續說話。
她匆匆忙忙地說:“我剛剛真應該說伊迪絲的好話的,比如說上次她給大家唱歌的場景,最後隻有羅麗娜覺得她唱得不夠好聽,因為她那天早上的牛奶被伊迪絲打翻了——哎呀。”
于是這回輪到吸蜜鹦鹉生氣了。
“天啊,我才沒有那麼小心眼。”她說,“愛麗絲你真是個笨蛋!”
夏章霧注視着這一幕。他大概知道愛麗絲現在有點不安,所以才喋喋不休起來,嘗試讓氣氛緩和一點。隻不過她在這方面過于心直口快,把自己的姐妹惹惱了。
孩子們總是這樣:他們也許意識不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能輕松地發現氣氛中某些微妙的轉變,像隻兔子一樣警覺起來,用各種努力來讓自己從這種困境中逃脫。
“您在想什麼?”
費奧多爾微微側過頭,輕聲問道。
“我在想。”
夏章霧抑郁地回答:“這種工作到底要我繼續和未成年人打交道多久。”
“你不會想要知道答案的。”畫外音悠閑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話說你們對待未成年人采用這種冷暴力真的好嗎?”
“我可沒意見。”
夏章霧小聲地說:“就算排除其他問題,這也比熱暴力要稍微好上一點。”
在他面前,說錯了好幾次嘴的小姑娘終于有些不安地停了下來,不再喋喋不休地講着姐妹間的故事了。她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隻能抱緊懷裡的小鷹,繼續盯着費奧多爾。
“那睡鼠先生。”她用小小的、很快的聲音詢問道,“宴會到底要什麼時候才正式開始呢?”
費奧多爾平靜地看着這位已經本能地膽怯起來的小姑娘。而那隻吸蜜鹦鹉正在兇巴巴地看着他,表現出生怕有人欺負自己妹妹的樣子。
“愛麗絲陛下。”
他并沒有回答,隻是微笑着詢問道:“您玩過國際象棋嗎?”
“玩,玩過?我記得很久之前我和羅麗娜玩過這個。我說,羅麗娜,你假裝你自己是象棋裡的國王和王後,怎麼樣?然後羅麗娜告訴我才不行,因為她隻有一個人,沒有辦法同時假裝國王和王後。然後我說,好吧,那隻能我來了。”
小姑娘說得有點急,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在後面追着趕一樣。
說完後,她還怯生生地看了費奧多爾一眼,活像是被老師點名背課本的倒黴學生,似乎就連自己都不太确定該不該這麼說話。
羅麗娜發出一聲咕哝。她用勁地甩着自己的鹦鹉腦袋,顯得稍微有點煩躁。
——這種事情當然算不上玩國際象棋,充其量是國際象棋模闆的角色扮演。但費奧多爾并沒有表示質疑的意思,隻是點點頭。
“您還記得那是在哪裡發生的嗎?”
他繼續問。
“當然是在家裡!當時還是冬天呢,壁爐烤得噼裡啪啦的。爸爸媽媽他們都出門了,我們就靠在壁爐邊上一起玩……最開始我們捏着國際象棋在棋盤上亂擺……”
愛麗絲的聲音越來越小。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露出分明不解的神情,然後又扭頭看了看羅麗娜的位置,似乎正在思考一隻吸蜜鹦鹉到底該怎麼挪動國際象棋的棋子。
“我不明白。”她說,“羅麗娜,當時你是怎麼和我一起玩的?”
“愛麗絲。”羅麗娜不快活地喊道,她一下子飛到了天花闆上,“你這個笨蛋笨蛋笨蛋!”
“您果然記得。”
費奧多爾平靜地說,他擡頭看着似乎有點氣急敗壞的吸蜜鹦鹉:“您知道這裡是個夢。”
“夢?”
愛麗絲有些稀裡糊塗地歪着腦袋,她再次感覺事情變得她完全理解不了:“所以這裡是我的夢嗎?還是羅麗娜的夢?這聽上去真令人不快活。而且我總覺得之前好像在哪裡聽說過。”
“笨蛋愛麗絲!”羅麗娜再次喊道,她看上去完全沒有理會費奧多爾的意思。
然而俄羅斯人繼續說着。
“除了愛麗絲陛下,所有誤入這裡的靈魂都被倒退回了剛剛來到這裡的樣子。”
他說:“您現在依舊是鹦鹉,是因為您來到這裡的時候就擁有着這個身份。但這并不妨礙您的意識依舊是清醒的。如果說伊迪絲的年齡還太小,根本不足夠明白這些事情。但我想,無論如何,您還是能夠區分的。”
吸蜜鹦鹉不說話了。
她開始用眼睛瞪他,那真的是一種十分生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