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承澤臉上的微笑早已挂不住了。他的胃裡翻江倒海，隻剩下面上表情還在緊繃着強撐。

他進入洗手間之後便扶着洗手台開始幹嘔，眼眶整個紅了起來，生理性淚水開始有外溢的傾向。

他咳嗽幾聲，膝蓋發軟，全身力氣都放在雙手掌心上強行撐着自己的軀體。在不斷的呼吸幾次之後，他擡眼看向鏡子中的自己。

眼眶紅的不成樣子，臉色蒼白，全然沒有了方才跳舞時的那般優雅從容。

葉承澤扯起嘴角輕笑一聲，而後打開水龍頭，用掌心捧着洗了把臉。等到眼眶的紅逐漸消退，身體逐漸恢複知覺，膝蓋不軟能夠站立時，他關上了水龍頭。

臉頰的水液逐漸幹掉，他從口袋中掏出煙盒，抽了一根叼在嘴裡。點煙的時候手還有些顫抖，點了好幾次才成功将打火機成功點燃，随後他深吸了一口，阖上眸子冷靜思緒。

許離洲來時，看到的就是一副這樣的場景。

葉承澤的臉頰還沾着水液，臉頰兩邊的發絲被水液打濕，蔫兒了吧唧地垂在他臉頰上黏着。他兩片薄唇中間夾了一根細煙，此刻神色顯得疲倦極了，連眯着的眼角都染上倦意。

這個場景無疑給予許離洲一個重擊，他隻覺得自己的心髒疼的發顫，而被心疼的那個人還全然不知。

許離洲斂下所有情緒，走進洗手間，站在葉承澤的對面。

“你不舒服。”許離洲沒了先前溫柔的語調，反倒是嗓音低沉，還有些發啞。

“沒有。”葉承澤回答完，才慢悠悠睜開了眼睛，他繼續道：“就是剛才很多人，我有些不适應。”

許離洲唇瓣微抿，道：“是因為人多麼？”

“嗯。”葉承澤看上去有些懶散，多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說。

“那每次的新書發布會你還去？”許離洲問道。

葉承澤吐出一口煙，齒間和煙霧親吻，道：“工作。”

許離洲沉默片刻，額角青筋暴起，他掌心扣住葉承澤的手腕。動作迅猛，但力道又不敢太大，隻是虛握着，拇指壓在葉承澤的手腕皮膚捏了一把，從嗓子中蹦出兩個字：“撒謊。”

葉承澤擡了眼，視線看向許離洲。

許離洲似乎是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态，他别開臉看向别處，片刻後，他又看向面前的葉承澤，重複道：“你不舒服。”

葉承澤從來沒被人這麼對待過，強硬扯掉他的僞裝之後緊接着出現的并非暴力手段，也不是什麼語言攻擊。而是一句幹巴巴地、似乎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的，強硬的關心話語。

這個聊天方式甚至讓他在難受之餘還發了幾秒鐘的呆，最後他看向自己被許離洲扼住的手腕，突然輕笑了一聲。

在笑過之後，葉承澤輕輕地“嗯”了一聲。

許離洲聽見這聲‘嗯’，嗓音還有些疲憊黏糊，他喉嚨有些發緊，偏了頭道：“等你抽完煙，我送你回去。”

葉承澤也不說話，他的額頭上還在不斷冒着汗。隻是垂下眼，靜靜地開始抽這根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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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離洲把人塞上車的時候，對方沒有前幾次的推脫與抗拒。他在心底道：果然是不舒服，這個撒謊精。

許離洲畢業于正派影視學院，在校内的時候演繹課程的成績就一直沒有低過，總是位居前位。

放到現在拿下所有獎項更不用說。

他早在剛才聽見趙導說出‘溫婉’的名字時，就注意到葉承澤的不對勁了。

葉承澤面上的表情雖然是溫溫和和帶着笑，但他的軀體十分僵硬，肩背那處有些緊繃着，完全沒有放松的表現。

許離洲本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在發現葉承澤轉身去往洗手間的那一瞬間，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想法沒錯，葉承澤确實在因為剛剛的話題感到難受。

但作為一個與葉承澤才以面對面接觸的方式認識不久的人，許離洲并沒有足夠的資格與底氣去詢問他‘你還好嗎’或者是‘怎麼了’。

更何況現如今，葉承澤似乎并不想提起這件事。

在十字路口等待綠燈的時候，許離洲的眼皮微垂，視線輕瞥了一眼坐在身側的葉承澤。

此時此刻葉承澤眼睛已經阖上，掌心貼在自己的腹部，整張臉蛋雖然還是蒼白，但比之前顯得稍微好些，至少不那麼讓人覺得可怖了。

許離洲的視線挪回紅綠燈上，指示燈由紅變綠，他輕輕踩下油門，盡量将車開的更加平穩一些。

葉承澤上了車之後便一言不發，他隻覺得方才的難受勁還沒有消失，但又不太想在他人面前出糗，便選擇保持沉默不說話暴露自己。

他睜開眼看向車窗外時，許離洲已經把車開進了自家小區。

車子在樓前停了下來，葉承澤道了聲‘多謝’便解開安全帶下車，但就在他前腳剛踩上地面，膝蓋一軟便踉跄一下。

在這即将擁抱大地母親的千鈞一發之際，許離洲雙臂支撐着葉承澤即将倒下去的身體，把人支了起來。

被這麼驚一下，饒是葉承澤再迷糊，也算是被吓得清醒不少。

片刻後，葉承澤又道了一聲：“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