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承澤一愣，本能回道：“我沒……”

但這話還未全部說出口，葉承澤突然半道啞了聲。他确實要承認，剛才自己似乎帶了幾分尋找許離洲的心在四處看。他說不上來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但确實又開始有些煩躁，眉頭便微微皺起。

“到了葉先生，到了。你進去找一下化妝間，說是舞者就行，裡面的小姑娘會幫你做好造型的。”趙導帶完路便停下腳步。

葉承澤看了一眼，在全部‘江湖風’的片場内，後台的演員休息室和化妝間也沒有逃離這個風格，看上去像是一家江湖客棧。他擡腳走了進去，順着四處打量了一下。

葉承澤找到‘化妝間’的門，站在門外深呼吸了一下，整個人微微放松些，才擰着把手将門推開。

剛打開門走進去，便對上了許離洲轉身看過來的視線。

葉承澤心中的煩悶莫名地被驅散了大半，就連周圍有許多工作人員，他也沒有往常那麼緊張了。

“葉老師。”許離洲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很溫柔，眉梢都帶上了喜意。

旁邊的年輕化妝師捂住了嘴唇，驚呼道：“哎呀，葉老師？”

葉承澤将身後的門關上，微微愣了一下，随後擺出一副公式化的笑容：“我是。”

“快來快來，葉老師，我們給您做造型。許影帝剛才一直往門口看，我說他在看什麼呢，原來是在看葉老師您。定妝照拍的太好看了，蠱惑了好多年輕女孩兒的芳心呢……”一個年紀稍大一些的化妝師拉開許離洲身側的座椅等着葉承澤坐過去。

葉承澤走過去的時候，光注意她說的前半句話了。許離洲難道一直在等自己？

他坐下之後，頭發被身後的化妝師用梳子梳理，看向面前的鏡子可以看見身旁那人盯着自己看的視線，葉承澤有些忍俊不禁：“看什麼呢？”

“看葉老師做造型。”許離洲很實誠的回道。

葉承澤偏頭看了過去，直直對上許離洲的那雙眼睛：“好看？”

“當然。”許離洲回道。

“喜歡好看的，那許老師應該多看看鏡子才是。”葉承澤笑笑，先前落在身上的那種壓力随着同許離洲的玩笑話消散而去。

真是有些奇怪了……看來找到一個和自己聊天說話都很舒适的人對自己來說确實是利大于弊，畢竟能夠讓自己冷靜許多。葉承澤心想着，便輕輕轉首側目，擺正腦袋。視線的餘光輕輕瞥向許離洲。

許離洲的側頰依舊完美的不像話，依舊能讓自己稱呼一句‘是個完美的藝術品’。

等服化道全部準備完畢，許離洲帶着葉承澤往下一場戲的片場内走。

走進場地時，葉承澤明顯能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這讓他心底煩躁的火焰被立刻點燃，他整個人身體僵直，手掌握拳。臉上表情在盡力的放松了，但緊繃着的下颚線依舊暴露了他現在狀态并不好的事實。

就在心中煩躁破土而出馬上要化為實質時，身前的許離洲突然放慢了腳步，和葉承澤并肩而行，替他擋住了那一側人們傳來的視線。

葉承澤表情一頓，有些不解地擡眼看向許離洲。似乎是在納悶他為什麼要走這麼慢，又好像是在懷疑對方是不是在刻意放慢腳步幫自己。不過後者很快就被葉承澤給否定了，畢竟隻有自己才知道，其實自己不喜歡人多的場合。

許離洲垂下頭和葉承澤的視線撞了個滿懷，他眉眼輕彎：“葉老師走神了。看來我們葉老師比較嬌氣金貴，不太願意讓别人注意到自己，是不是？”

就和那天說出‘你是不是希望有人幫你把那隻手松開’一樣，許離洲總是能立刻察覺到自己的敏感情緒，直覺和敏銳度強大到讓葉承澤覺得有點不像話。

葉承澤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反駁。不可否認的是，葉承澤心下的焦躁确實被有效的安慰了。

“葉老師，是不是我又惹你生氣了？”許離洲的嗓音很溫柔。

葉承澤搖搖頭，繼續向前走：“沒有，你說得對。”

許離洲見葉承澤視線變得有些躲閃，試探性地繼續開口：“那，我能問問為什麼嗎？如果不想說也沒關系，我隻是想了解一下葉老師。”

葉承澤唇瓣微微抿着，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糟糕，但很快被調整好。

許離洲自然沒有遺漏葉承澤面上的表情，他心底有些後悔，不該這樣去問葉承澤的。他準備告訴葉承澤‘沒關系，不必說’時，葉承澤卻盡量放輕松，有些艱難地開了口：“……以前上學的時候被很多人圍着看過，不算太糟糕。但我對他們的視線很敏感，後來就不太喜歡了。工作的時候因為是必須要去做的，所以即使是有人，我也會完成工作。”

“大部分時候，我不擅長和太多人聚在一起。少數人交流還好，問題不算太大。如果人多的話……聲音、視線，我都會比較敏感些。呆的久了，也會有些煩躁，可能脾氣會變得不太好。”

許離洲心下一動，随後開口道：“所以你那時注意到我了？”

葉承澤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來許離洲是在說新書發布會上的事件，便點了下頭：“嗯，我那會其實是繃着的……新書發布會上那麼多人。”

許離洲有些啞然，他沉默良久，最終還是開口道：“……澤川老師，你有點……你對人多的認知或許和我們有些不一樣……你的新書發布會的會場很大，但是人數隻有八百。位置還離你的采訪台有一段距離。和你一樣出名的作者，他們的新書發布會觀衆應該很輕松就上千了。”

但很快，許離洲又開口道：“不過，謝謝葉老師願意告訴我這些。我算是知道你為什麼每次見面會、簽售會、新書發布會的門票都那麼難搶了。舉辦的次數少、票的數量少，想搶到太難了。所以現在見過‘澤川老師’真容的人……？”

“不算太多。有的時候見面會和簽售會感冒了會戴口罩，平時舉辦的次數也不多。新書發布會在網上基本上隻有音頻，我不太喜歡露臉所以采訪部分很多時候也是打碼處理。”葉承澤聲音平穩。

許離洲心裡突然有種說不上來的後悔，他很後悔讓葉承澤去看自己的試戲現場。如果葉承澤沒有答應他去看試戲，也不會後來對舞者角色不滿意而親自上場被導演選中，更不會……像現在這樣，即将出現在大熒幕中，出現在所有看過這部電影的人的眼前。

就好像是獵人埋藏許久的寶藏平日裡隻會露出一個隐秘的角，獵人向來是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寶藏。但現如今卻因為獵人不小心摔了一跤剛好撲在了那個寶藏一角邊上，起身時連拖帶拽地直接把那寶藏展露在世人面前了。

……真是後悔極了。許離洲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