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華又看了看《淩雲》,問:“我能買下它嗎?”
雲意同樣看着它,沒有回答,而是問:“若是将來你遇到了那個人,但他的身邊已經有了其他人,你還會像現在一樣喜歡它嗎?”
明華愣了一下,他從沒想過這種可能,這些年他一直想着,能再見一面就好。今天雲意倒是點醒了他,如果真是單純的想要見一面,那見了之後呢?繼續當陌生人?
他誠懇地對雲意說:“我是先喜歡《淩雲》本身,繼而才想起那個人。我對他的執念隻是再見一面,若是真像你說的那樣也沒關系,世間遺憾本是尋常,我拿的起自然也放得下。”
他伸出手貼上展櫃透明的玻璃,仿佛遙遙觸及當年那個炎炎夏日的午後:“您描繪的場景讓我想起了年少時自在無憂感情豐沛的時光,我想,這才是我念念不忘的初衷。”
雲意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沒有繼續問,而是用那雙淺藍色的桃花眼深深的凝視着明華的側臉:“年少時誰沒有心事,《淩雲》現在是你的了。”
明華立刻問:“價格是?我現在轉給您。”
雲意微笑:“免費。”
知音難尋,豈是金錢可以衡量?
明華詫異的轉過身。
雲意解釋說:“本就是心血來潮的作品,能遇到真心喜歡的人是它的幸運。”
明華不好意思:“無功不受祿,這怎麼行?”
“沒什麼不行的,參加這次展會,本就不是為了售賣。”看明華心有顧慮,雲意又說,“淩霄花不像玫瑰、百合等受衆廣,你能一眼看中證明和它有緣分,我們就當交個朋友了。”
明華知道,以雲意在藝術界的地位,不會真正在意它買了多少錢,他既說了相送,不如就痛快收下。
“謝謝,那我就收下了。”
明華拿出一張名片遞給雲意:“我是個攝影師,擅長風景和靜物拍攝,以後您要是有攝影方面的需求,可以聯系我,随叫随到。”
雲意接過名片看了一眼,然後笑着回複:“好的,有需要一定聯系你。”
明華已經選到心儀的作品,但雲意還需要等到展覽結束,兩人約好下次再見,明華就拿着包裝好的挂鐘離開展會。
十分鐘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匆匆而來,他忽略了周圍形形色色的展位,目的明确的來到了雲意身邊。
在距離雲意五步左右的距離停下後,他問:“雲先生你好,《淩雲》還在嗎?”
雲意沒想到青年匆匆而來,竟是為了《淩雲》。
再高檔的展會,也不過隻是一場宣傳活動,來參觀的人衣着大多休閑舒适,而男人一身闆正的黑色西裝,仿佛随時能參加商務會議。從男人價值不菲的腕表和袖扣,再結合他目的明确的直接詢問《淩雲》,雲意知道,這是拿到内部邀請函的那批人。
雖然是藝術界的展會,但也隻有作品和藝術有關,本質還是為了銷售和盈利。
一些知名作家的成品,價格并非一般愛好者能接受。所以早在展會确定之初,主辦方就已經把内部邀請函送到了一些企業家、收藏家的手中,其中順帶的就是标注參展作品介紹的宣傳冊。
盡管眼前的男人可能身份貴重,但是《淩雲》确實不在雲意手中了。他略帶遺憾的告訴青年:“你來晚了,大概十分鐘前,它剛被一個客戶帶走。”
宣斐沒想到如此不湊巧,當初浏覽展會宣傳冊時,他一眼就看上了這個挂鐘,今天本來是準備早早過來的,但是一個合作的項目出了點麻煩,他不得不先去處理,沒想到緊趕慢趕卻還是晚了一步。
他還想争取一下:“能帶走您作品的,想必不是無名之輩,雲先生方便告知他是誰嗎?”
看出雲意有所顧慮,宣斐緊接着說:“先生放心,我隻是想問問他有沒有溝通的可能,條件的話都可以談。”
雲意因為職業原因,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看宣斐的衣着和談吐,大概知道這是個家世和修養都不錯的人,應該不會做出讓明華為難的事,短暫思索一瞬,雖覺得明華不太可能會轉手,也還是出言提醒了他。
“他的個人信息我不太方便透露,隻知道姓明,你可以去出口看看,有沒有一個穿着灰色羊絨大衣,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的男生,他的形象很好,你要是見到應該能很容易認出來。”
宣斐得到想要的信息,對雲意道謝,轉身大步走向了出口。
明華到出口時,正是客流退場高峰期,附近車輛緊張,手機上的打車軟件也顯示前面還有五人在等候。
大概十五分鐘左右,才終于有司機接單。
就在明華準備上車前,隐約聽到身後有人在叫‘明先生’,聲音由遠及近音色卻不像是認識的人,他思索一瞬後沒有回頭,而是徑直上了車。
可能是冥冥中第六感的指引,在車子發動之前,明華猶豫了一下,還是轉過了臉。
這一眼,讓他愣在了原地。
命運的齒輪轉過了六年,在今天,又重新回到了起點。
他們在夏日寂靜的小巷中初見,又在春天喧鬧的展會中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