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叫……?
方柏嘉心裡條件反射似的想,叫你老公啊。
可是你敢答應嗎。
這個問題乍一聽有點讓人摸不着頭腦,方柏嘉搜刮了片刻回憶,想起他下午的那聲“哥”。
湯晝恒是想讓他再重現一遍嗎?
可他當時叫那一聲完全是無心的。種種情節推動下水到渠成,大腦都還沒轉過彎,音節自己就從舌尖跳了出來。
要他現在有意識地再叫……
呵呵,有點尴尬。
雖然隻是一個對年長者的簡單稱呼,方柏嘉莫名就是有點張不開嘴,總感覺哪裡别扭。
好像一旦叫了這聲,他們的關系就會徹底迎來一個新的節點。
方柏嘉下意識感到緊張。
他呆呆地對着湯晝恒看了一會兒,連嘴裡咀嚼的動作都慢下來,像貓或者狗一不想理人就會裝傻一樣,空氣中無端沉默兩秒,湯晝恒很貼心地又夾了一塊午餐肉來喂他,及時阻止了異樣氛圍的産生。
“嗯,那個——”對方這樣,反而讓方柏嘉覺得不好意思。
他囫囵把嘴裡的東西嚼碎咽下去,借着嘴部的假動作有些模糊地說了一句:“謝謝哥。”
湯晝恒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這句話,眼睛盯着餐盒底部,嘴角勾了勾。
隻說:“還有。”
下一塊又給了方柏嘉,下下塊才送進自己嘴裡。
方柏嘉盛情難卻地接了,覺得自己光這麼等着被投喂也不是一回事,舉起手來表示:“我處理一下食材。”
說幹就幹,方柏嘉把節目組提供的小刀拿出來,用所剩不多的礦泉水沖洗了下,放在火上消毒,将他們要用到的食物都切成丁,碼在鋁飯盒的蓋子上。
這期間因為他雙手不便,湯晝恒還在往他的嘴裡遞午餐肉,方柏嘉都羞愧了,總感覺對方煎好的肉大部分都進了他肚子裡,湯晝恒就嘗了兩三片。
明明是别人想辦法弄來的東西,怎麼反倒是他享用得多。
“我吃夠了,你自己也多吃點。”方柏嘉良心過意不去,開口推脫。
湯晝恒沒說什麼,剩下小半盒的午餐肉,他沒再拿來煎着吃,而是和其他菜一樣切成丁,和提前泡好的大米一起放進空出來的飯盒裡,澆上用調味品調成的醬汁,變成一道什錦悶飯。
淋了醬油的焖飯看上去色澤誘人,因為加了蔬菜、菌菇、午餐肉等等食材在裡面,口味層次也相當豐富鮮美,出乎意料的算是一道很不錯的晚餐。
沒有多餘的餐具可以分飯,兩人幹脆就着同一個飯盒,你一口我一口地解決起晚上這頓飯。
吃到一半,湯晝恒忽然想起什麼,問身旁的攝像大哥:“你們要不要也吃點?”
方柏嘉怔了怔,一秒之後反應過來,附和道:“你們跟我們拍了一天,應該也餓了,不介意就墊上兩口——這個飯還挺好吃的,底下有一層鍋巴。”
“嘗嘗我們的手藝。”湯晝恒又說。
兩人忙活了一下午,這兩個vj就跟了一下午,雖然不需要像嘉賓一樣幹活,但也走了不少路,中間甚至沒來得及吃飯,隻補充了點零食墊肚子,估計現在早餓了。
他們就在旁邊跟拍,自然聞到了焖飯的香味,早就有點蠢蠢欲動。
聽了二人的話,盛情難卻,跑到遠處的商務車上要來一次性餐具,舀起一勺焖飯品嘗。
“嗯!——好吃,裡面加了醬油,就很香。”
“菌菇也特别鮮,咬下去會有汁水爆開。”
他們的評價很快吸引了其他工作人員的到來,大家紛紛舉着勺子加入鑒賞美食的行列,一時間,在場的景象變得熱鬧非凡。
……
這個夜晚似乎要比想象中好過很多,甚至讓方柏嘉體會到了一絲輕松、惬意,白天裡四處奔走的疲憊也随之消失淡化了。
就是總感覺好像忘了什麼。
飯後,方柏嘉和湯晝恒坐在火堆邊吹風,遙望遠處的大海。
夜風呼啦啦灌進衣袖。
深藍天幕像是一枚微微向上凸起的鏡面,貼合着地球的弧度不斷向遠處伸展,幹淨而又澄澈。
沒怎麼經過開發的海灘上連照明燈都欠缺,視野之内唯一還算明亮的光源隻有近處眼前橙紅跳躍着的火光,海水的鹹味夾雜着一片片如織的浪潮向他們撲來。
五月底的南方海島已經很熱,白天的氣溫能達到二十快三十度,到了晚上,夜色一降,海風加倍從海面卷向沙灘,體感就變得冷了。
方柏嘉一開始還覺得涼爽,後邊手臂也漸漸浮出雞皮疙瘩。
時間差不多,兩人打算進庇護所休息了。
就在這時,方柏嘉終于想起來他忘記了什麼。
他們這不是一個戶外競技真人秀節目嗎?這一期的目标好像是抓内鬼來着。
雖然理論上說湯晝恒好像确實是因為他才被連帶着驅逐過來的,但有沒有那麼一種可能,湯晝恒真的是“内鬼”?
他的警惕心遲疑地冒上來了一瞬,對湯晝恒道:“話說……你該不會趁我睡着的時候把我‘了結’了吧?”
湯晝恒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方柏嘉的意思,他歪了歪頭,伸手指指自己,好像在說:我?
“如果我是,你現在要怎樣?”
方柏嘉:“……”
也不怎麼樣。
總共就這麼一個庇護所,他也不可能因為懷疑對方就自個兒在外面蹲上一晚。
而且湯晝恒就算真是内鬼,今晚把他刀了,不就恰好坐實了他身份?
對方哪有那麼傻。
方柏嘉撇撇嘴:“我就中途離場去幕後吃吃喝喝看你們接着玩。”
他還樂得輕松呢。
兩人一前一後地鑽進庇護所,準備睡覺。
湯晝恒将頭探出庇護所外,似乎是确認節目組的人都走遠了,才轉回身來說:“你的阻隔貼不打算撕下來麼。”
“啊。”方柏嘉被他這麼一提醒,也想起來了。
他本來還有點猶豫,明天早上要是被攝像師搞偷襲怎麼辦——
卻突然想到自己現在和湯晝恒睡在一起,第二天起來肯定會多少沾上對方的氣味,這樣一來,就算有人聞到了他腺體散發出來的味道,也不會有疑心吧?
于是小聲說:“要撕的。”
湯晝恒嗯了一聲:“我幫你,順便看下你的腺體怎麼樣了。”
方柏嘉遲疑了一下,沒有拒絕,坐在庇護所裡的地上乖乖轉過頭,任由對方撕下他的阻隔貼。
黏膩而不透氣的貼片被從後頸揭開的瞬間,仿佛千斤的重擔當場落地,方柏嘉頓覺一陣輕快。
突然爆發開的拉扯疼痛和酸脹感又讓他忍不住咂舌:“啧……”
“你的傷口好像長得有點慢。”庇護所裡沒有燈光,湯晝恒打開健康手表的照明功能,沖着方柏嘉的後頸照了一會兒,說。
二十出頭的alpha血液循環很快,按理說半個月完全夠一道不算深的皮膚損傷痊愈,然而湯晝恒上次咬過的地方到現在都還結着痂。
兩次咬過的牙印一道鄰着另一道,深淺不一的紅痂在夜間光照的映襯下顯得脆弱又猙獰。
阻隔貼捂了一天,整塊肉都變得又紅又熱,被注射藥劑的微針穿刺過的地方還有些發腫。
方柏嘉轉回頭,想起這還是他上次執意要湯晝恒給他标記而不是接吻的後果,他怕湯晝恒講自己,有點心虛地道:“應該是阻隔貼戴太久了。”
易感期結束沒兩天就要出門打卡上班,每天都要遮着傷口,恢複肯定不如平常好。
方柏嘉裝模作樣地伸了個懶腰,躺了下來:“明天還要早起錄制,得早點睡。”他拍拍身下的防潮墊,“快來,試試這裡怎麼樣。”
湯晝恒沒有多講什麼,跟着他一塊兒和衣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