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涕淚交加的男人如同被卸掉了下巴,張着一張大嘴,唾液從嘴角流出:
“錢……錢,金子,全是金子!”
他的母親——那個女人,卻被吓得一臉蒼白,急忙拉住兒子:
“等等,這不對,哪兒來的金子?”
“神仙!”男子一把捂住他娘的嘴,“噓!這是神仙給我一個人的,都是我的!别叫人聽到了,快和我一起搬走!”
但是很顯然,為時已晚。
“——金、金子!”
男人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呼喊,撈金子的動作一僵。
他艱難地轉頭,看到方才還在院内争吵不休的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站在夜色中,兩眼放光地盯着“他一個人的”金子。
“這是我的,是我的——”
他忙站起來,大張雙臂,試圖遮掩。
然而沒有人聽他說話。
衆人一擁而上,朝他、或說朝金山的方向沖過去:“金子、金子!”
前來争搶金子的,甚至不止他的家人。
不少尚未就寝的人都看到了照亮了半城的金光,而争搶時的喧嘩聲,又緊接着吸引了更多的人。
這一晚,嘉禾縣再無甯夜。
“神愛世人。”腳下人飛人跳,臨風卻立在牆頭,巋然不動,“我為神女,理應盡己所能,饋遺衆生。”
牆下一片混亂,方才求财科考的那個男子,早就不知被擠到了哪裡去。
臨風看也不看,隻是面帶慈悲微笑,眺望天際:
“且以此處錢财,入京科考,得償所願罷。”
“錢……我有錢了,我有錢了!”在一片喧嘩中,一個嘶聲力竭又沙啞虛弱的聲音亢奮地喊着,“不許搶,這是神仙賜我的,都是我的!我明日就娶妻,後日納妾,後後日又納妾,誰還受那科考的苦哈哈哈……”
臨風笑得溫潤,她面朝牆下衆人,目光卻根本沒落在他們身上。
夜風依舊和緩地吹拂着。
随着時間的推移,牆腳下的聲音,卻漸漸變了調。
“别擠、别擠了!”
有人喊道。
“别踩……摔了……”
“啊……呃!啊!”
“天賜神力于神女,神女賜福澤于衆生。”臨風閉眼道,“此非臨風之功,乃是天賜恩澤。願衆生求财得财,皆能心安如意。”
今日份的賜福完成了。
臨風非常滿意,準備找個地方休息,明日再尋他地,找到“需要賜福”的有緣之人。
誰料變故來得突然——
“我如意你個頭!”
六個字,字字清晰、聲如洪鐘,把臨風砸得當場一愣。
于此同時,一道疾風快出殘影,當頭朝臨風襲來!
臨風面上的慈悲笑意尚未褪去,她隻來得及朝來人的方向微微側臉:
“你也是來……”
你也是來同沐天賜福澤的嗎?
——你也是來撿金子的嗎?
話沒問完,臨風頓覺後頸劇痛。
她眼前一黑,沒了意識,一身白衣松散,後仰從牆頭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