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沒回到這個地方,單念緻眷戀的看着房間的每一處。小而舊的沙發,窗前放着總會嘎吱響的木椅,一眼看到頂的小冰箱,蓋了層餐布的桌子,靠牆的一邊擺了個高頸瓷瓶,裡面耷拉着幾支藍玫瑰。
過生日那天就有了,當時他沒注意看。再瞧見,心底有些觸動,走過去伸手碰了碰,離了土壤的花活不久,花瓣散在枝頭,輕輕一碰,全落了下來。
像是一場小型的玫瑰雨。
駐守很久,落入了單念緻的眼中。
碎冰藍,是曾經單念緻為告白挑選過的花束。
遲來的、被大霧遮住的任故文,在醫院的時候,在他們互訴愛意的那刻撥雲見日,單念緻已經得到了全部,但有些小遺憾,還是要彌補。
單念緻攥住一支花的全部花瓣,轉身朝任故文走去,抓住他的手腕,把拳頭放在手掌上,輕輕松開。
任故文低頭,看到手裡多了一捧花瓣。單念緻笑着,眉眼彎彎,像一朵和煦微風下盛開的花,明媚又張揚。
他說,“任故文,我喜歡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任故文就是那縷微風,一雙眼睛含着笑,靜靜的聽單念緻說完。他沒有立刻回答,隔着花瓣握住單念緻的手,目光流轉在單念緻的臉上。
眼睛裡有想要的答案,單念緻知道。
等待的時間有半個世紀那麼長,任故文張了張嘴,卻被單念緻擡手按住。任故文笑着,嘴唇輕輕移動,摩擦單念緻的指腹,蹭得單念緻心髒都在發癢。
親吻了一會單念緻的手指,任故文擡眸,見他沒有貼過來調皮或者撒嬌,反而努力想要擺出一副鄭重的表情。肯定是有很重要的話要說,任故文配合着,抿起唇,做出一副認真淡定的模樣,卻在不經意間,洩露一抹淡淡的笑。
幸福的小孩,想要給大人一個家。
客廳開了一扇窗,初冬的冷空氣吹進來,白色紗簾飄逸拂動,小茶幾橫在沙發前,陽光落在上面,照出它們依偎的影子。
“一句話太短了,我第一次表白,要正式點,”單念緻看了眼他手裡的殘缺花瓣,想起生日那夜醉酒後的表白,自嘲道,“這次也不算特别正式。”
還沒來得及細想“第一次”,就聽到單念緻說不正式,任故文鼓勵他,“有陽光,有微風,有玫瑰,有你,有我,這就夠了。念緻,對我來說,無論什麼時候,隻要是我們在一起,每一刻都很隆重,都令我難忘。”
單念緻眨了眨眼睛,喊了聲任故文的名字。
單念緻的眼睛會說話,或許隻有任故文看得出。悲傷的時候,這雙眼睛浸着霧氣,叫人想為他拭去淚水,開心的時候,這雙眼睛裝着星星,亮晶晶的,比秋天的月亮還耀眼。現在,單念緻的眼睛裡隻有任故文。語言無法描述的情緒,在這種情況下可以稱之為——愛。
任故文很想抱住他,單念緻恰好往前走了一步,于是他們相擁,心跳聲重疊。
“我很喜歡、也很愛你,”單念緻說,“是願意同生共死,願意殉情的愛。”
任故文搖頭,“念緻,隻說前半句就好了。”
他希望單念緻多說一說“愛”,那些和死亡傷感挂鈎的話題,永遠不要談起。
單念緻淡笑道:“我知道,你不願意我這樣,你送給我天使獎杯,是想讓我活到九十九歲,不是讓它某日擺在我墳前當祭品的。”
“任故文,你放心,我不會再做傻事了,”單念緻笑,“我繼續準備高考,考到曦城,還有大半年呢,到時候說不定你也做完手術了,身體很健康,我們可以去電影院看電影。”
單念緻處處為任故文考慮,道:“不看燒腦的,看無腦的,随時都能離開,你不會覺得悶。”
“還打算回學校嗎?”任故文問他。
任故文很會轉移話題,單念緻心想。
每次談論起心髒病的時候,任故文總是沒有信心,覺得希望渺茫,奇迹不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但從醫院出去的病人,沒有誰會把自己重獲健康歸功于奇迹身上,因為他們知道這是醫生的努力。十多歲的時候,任故文也會這麼想,後來幾次突然暈倒後,他又會想:算了吧,直接走吧,别再折騰了。
漫長歲月一點點消磨着他滿懷的期待和信心,任故文開始抵觸醫院和醫生。
他成了一個極端消極的人,卻開始樂觀的為自己挑選墓地。
那段時間的任故文,矛盾又焦慮的奔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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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深夜趕在最後deadline前補作業的學生,明知道拿起筆去寫作業是最應該做的事情,卻顧左右而言他,我還沒到整點時間,我還沒到狀态,我還在看題目要求,我還沒找到最佳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