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揉着劉雨的手,說辛苦了,下次我去買。實際上他從山上背了兩個畫架和各種工具下來,胳膊已經酸透了。
單念緻把椅子往任故文身邊悄悄挪動,在桌子下面伸出了自己的手。任故文立馬抓住,往上輕輕拍了一下,單念緻的胳膊小幅度抖動,如果沒有旁人,他已經要龇牙咧嘴喊疼了。
小單太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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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沈明也去端了砂鍋飯回來,一桌人都低頭吃了起來,陳曉東忽然意識到不對,猛拍大腿,道:“靠!我忘買飯了,你們也不提醒我。”
沈明擡起頭來,慢條斯理道:“你從東門的樓梯上來後繞了八百米去幫我女朋友提奶茶,誰知道你買沒買飯。”
“我愛好助人為樂啊,”陳曉東揮了揮空氣,說,“誰家醋缸翻了,我聞聞,”他站起來,彎腰在所有人上空嗅了一下,最後停在最近的任故文面前。
任故文沒搭理他。
陳曉東看向單念緻,笑道:“小學弟,你這個湯面蘸醋好吃嗎?”
“好吃,”單念緻咬斷面條,指了一個方向,道,“在三窗口買的,曉東哥你快去,現在不用排隊。”
陳曉東點頭,走之前不忘叮囑,“你們别吃太快啊,等着我。”
沈明大口吃了一勺米飯。
任故文大口吃了一筷子面條。
白雲帆一口吞了兩隻大餃子。
狼吞虎咽,風卷殘雲,劉雨見怪不怪,單念緻看呆了。
吃過飯,舍友們還是很有良心的,邊刷手機邊等陳曉東。一道目光落在單念緻身上很久,單念緻擡頭,對上了劉雨躊躇不定的模樣。
單念緻疑惑,劉雨試探問道:“學弟,你姓什麼啊?”
任故文也擡起了頭。
單念緻道:“學姐,我姓單。”
“那這個……是你嗎?”劉雨把手機屏幕翻過來給他看。那是一條社會新聞,配圖占滿了整個手機,單念緻的身影在上面很清晰。
單念緻忽然僵住。
陳曉東看到,瞪大了眼睛,道:“學弟這是你嗎?怎麼回事啊?”他一時不知道該感慨單念緻的身份,還是該關心他為什麼要跳河,似乎哪個此時都不适合問出口。
面對幾人的詢問的目光,單念緻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又暴露在了衆人的輿論之下。
任故文擡手擋住了手機,對其他幾人說了句,“抱歉,我們先走了,”帶着單念緻離開。
走到外面小路上的時候,單念緻才出聲問道:“任故文,怎麼回事啊,我都沒看過那張照片,這種新聞多嗎?”
任故文道:“不多,沒幾個,拍照片的人離得很遠,都看不清臉。”
“可是上面扒出來我姓單了,會不會還有别的照片?”單念緻有些害怕,道,“任故文你的手機呢,你快給我看看。”
“念緻,沒有了,”任故文安慰他,“網上輿論早就被删光了,剛才劉雨給你看的是聊天截圖,真的,不信我們回去問問。”
删光了有什麼用,他們都截圖了。
是出于什麼心态呢?
和好朋友聊天的時候,把單念緻當做趣事說嗎?
他們會不會說,真是矯情,那麼大的家業,還是獨生子,怎麼就想不開要跳河呢。又或者他們會說,這是有精神病吧,看他的狀态,和我見過的某某瘋子一樣,單家的兒子是個瘋子,單念緻是個瘋子!
所有人都可以議論他、揣摩他。
所有人都希望他變成一個瘋子。
單念緻一直都受不了這些,盡管他知道那些都是陌生人,不可能和他有任何交集,但還是無可奈何的被其影響,陷入深深的痛苦當中。
任故文說錯了,不懼死亡的人其實很懦弱,因為害怕的東西太多,不敢面對,才會選擇結束生命。揭開表面悲怆厚重的幕簾,可以看到它的本質是兩個字:逃避。
單念緻一點也不勇敢。
回到宿舍樓,他無論如何也不肯跟任故文上去了,蹲在樓外的一棵大樹後,像一隻烏龜縮進了龜殼裡。任故文勸說無果,隻好快速跑上樓拿了東西,再把這隻烏龜抱走,抱回他的安全窩。
“任故文,隻有你最好了,你别死。”單念緻用最貧瘠的語言祈願。
任故文也在逃避,避開和死亡相關的所有話題,引單念緻走歪路,道:“學弟,給我看看你的尾巴。”
“不可以,沒有尾巴。”
“唉,任故文你别亂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