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深若小時候一個幼兒園的,”單念緻說,“開學第一天我倆是同桌,就那麼認識的。程瀾比我們大六歲,當時他上三年級,兩個學校挨得很近,每天放學深若都要去小學門口等程瀾,有時候我不想回家,就跟他一起在門口等。”
任故文疑惑,“講方深若的事情,為什麼要提程瀾啊?”
單念緻理所當然,“雖然我的确很讨厭程瀾,但講深若的故事怎麼可能沒他。”
方深若的一輩子,除了他的父母,和程瀾糾纏的最深,連單念緻都比不上。
“我一開始以為他倆是一家的兄弟,後來很久我才意識到人家姓都不一樣,一問才知道,原來程瀾是深若的救命恩人。深若告訴我,幼兒園開學前的某天,他在一家酒店的遊泳池裡快淹死了,是程瀾救的他,所以他才喜歡程瀾哥哥!”
單念緻忍不住吐槽,“小屁孩那時候就喜歡他的程瀾哥哥了,我都沒發現。”
“吃醋了?”任故文一隻手刮過單念緻的鎖骨,激得單念緻渾身戰栗。
“吃什麼醋!我特别特别生氣!”單念緻說得很激動,義憤填膺道,“我們仨從幼兒園玩到高中,程瀾都畢業工作了,忽然有一天,我正給方深若準備他十八歲的生日禮物呢,這倆跑過來告訴我,他們不來了,他倆要過二人世界,你知道我什麼心情嗎?我最好的兄弟和一個總會把我好兄弟搶走的老男人在一起了,我的世界觀都崩塌了!”
“深若才剛成年他就下手,你說程瀾他是不是人啊!”
單念緻的聲音哀怨又憤怒,全然是為好兄弟打抱不平。
任故文坐直了身子,有些接受不了現在的信息量,安靜了很久,問道:“你是說,方深若和程瀾談戀愛了?”
“對啊!”單念緻點頭,眼底波瀾不驚。
任故文按住太陽穴,兀自思考了一會兒,問道:“所以你其實是愛而不得嗎?”
“什麼愛而不得?”單念緻沒聽懂,又親吻了他的臉頰,帶着笑意道,“你不就在這裡嗎,我已經得到了。”
“任故文,你今天怎麼回事,也不叫我學習了,也不說自己投簡曆了,拽着我打聽深若的事情幹什麼?”
“我不明白,念緻,”任故文有些迷茫,道,“所有人都說你很愛方深若,可你既然那麼愛,愛到願意為他殉情,那為什麼不過半年時間又能愛上我呢?是不是我死以後,你也隻會緬懷我半年,之後就愛上别人了?”
“我?我沒有愛上深若,”單念緻好像忽然明白了任故文的反常,重複道,“我不喜歡深若的,我和他隻是好朋友。”
單念緻捧住他的臉頰,問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之前的新聞?”
沉默代替回應。
“什麼時候的事情?”
良久,任故文道:“你被單唯帶走的那天。”
竟然那麼早。單念緻不敢細想,假使身份調轉過來,自己是萬萬接受不了的。而任故文第二天就去程氏公司下面堵程瀾,去單家找單念緻。
單念緻後怕的觸摸他的心髒,問道:“為什麼那天你的臉色那麼蒼白?是這裡痛了嗎?”
“很痛,念緻,”任故文說,“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方深若沒有死,那你和他是不是像現在的我們一樣,依偎在外面患難與共,但我又覺得,你和他在一起,肯定不至于淪落到這麼小的出租屋裡,你們會住的更好,一直堅持下去,你媽媽肯定會松口的。”
單念緻一巴掌打在任故文的腦袋上,焦急卻無奈道:“你在想什麼,都說了不喜歡深若了,你自己非要臆想,這和做夢夢到對象出軌,醒來打對象一巴掌有什麼區别。”
還是有區别的。
任故文摸着自己的額頭,忽然笑了,笑自己好傻,笑得眼角泛起霧氣,抱住單念緻,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用力。
單念緻掙紮不過,幹脆在他懷裡翻起白眼。
“為什麼不和你爸媽說清楚呢,為什麼放任他們欺負你。”任故文說。
你那麼小,那麼可憐,嘴巴那麼厲害,為什麼不告訴所有人真相,為什麼要一個人扛下所有。
“他們自以為是的很,我講了也沒人聽,而且程瀾嘴巴跟縫死了一樣,我要是說出來,誰還能幫深若轉移戰火。”
單念緻歎了口氣,像活了很久的老者回憶年少,道:“當時家裡每天都在吵架,他們吵赢了還好,但如果吵不赢就會把我關起來,分明是仗勢欺人。時間一長,我覺得沒意思,就不和他們說話了。”
“而且程瀾已經訂婚了,深若再和他有牽扯,會挨更多罵的,我既然幫忙,肯定要幫到底。”
“幫人不能半途而廢你知不知道,”單念緻摸着任故文的臉頰,告訴他,“你好心想把一個人拉出深淵,就算半道後悔了也不能松手,不然你幫的那個人會因為你死的。”
這還不如一開始就冷眼旁觀,任其自流。
“我沒後悔過,”任故文笃定的說。
但任故文并不真誠,他的确沒後悔過當初救下單念緻,卻有無數次想要放手的念頭。
因為他體力不支,以為拉出的距離沒有那麼高,如果他放手,單念緻可以攀着淵壁慢慢往上爬。旁人都說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任故文自己也是那麼認為的,可如今仔細回憶,他都教過單念緻什麼,又有什麼資格自稱老師。
可笑至極。
一個自己沒活明白的人,試圖教會另一個人如何去活。
“别想從前,”單念緻說,“以後别再放手了。”
任故文親昵的吻他,笑道:“好,聽念緻老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