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兩天,單念緻把任故文送回醫院,因為沒有地方睡覺,再加上沈墨雪的重點關注,單念緻其實陪任故文的時間很少。
為了讓單念緻安心,沈墨雪那邊派人給住院的任故文送飯,這邊親自來給單念緻送飯。盡管這麼說并不恰當,但單念緻還是堅持認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不太敢吃沈墨雪送來的飯,怕裡面有迷藥,一個母親做到這個份上,實在是太失敗了。沈墨雪很難過,說陪單念緻去外面吃,這下單念緻沒再拒絕。
“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嗎?”吃完飯送單念緻回去的路上,沈墨雪犀利的問他。
“我是你的媽媽,我做的這些不都是為了你好嗎?你說你要自由,要和任故文在一起,好,我不管你,也沒再讓你爸來打擾你,你又說任故文有病,讓我聯系醫生,我也沒拒絕。”
“念緻,做人是要将心比心的,我為你付出那麼多,不求你如何回報,隻要你給媽媽一個笑臉也不肯嗎?”
單念緻不想吵架,道:“我明天要高考,您讓我歇會吧,如果真要算賬,能不能等高考完,等任故文手術結束後再來,不管欠多少,我以後給别的大老闆當牛做馬賺了錢都會還給你們的。”
沈墨雪心寒道:“和爸爸媽媽之間,是用錢能劃分清楚的嗎?”
單念緻嗤笑道:“不算錢,那是想算什麼?算命?我有幾條命啊,你們給我一條,我還你們三條還不夠嗎!要我再送你們一條嗎?”
沈墨雪道:“你是鐵了心要跟那小子去曦城了?”
“是!”單念緻說,“你覺得白眼狼也好,狼心狗肺也罷,但我必須告訴你,除非我死,不然,我和他是不可能分開的。”
沈墨雪看着他,忽然平靜的笑了,車子停在老舊小區的樓下,她望向窗外,道:“念緻,到地方了,下車吧。”
這輛車子,在這裡隻停片刻也會引人矚目,沈墨雪望着單念緻走入黑暗甬道的背影,那麼格格不入,明亮的少年怎麼能甘願屈居于此。
她沈墨雪的兒子,怎麼會被困在這四方天地。
念緻,别執迷不悟了,清醒一點吧。
任故文融不進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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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當天,單念緻準時起床,去洗漱,自己熱了從飯店打包帶回來的粥,吃完飯,換上任故文搭配的衣服,檢查了證件,确保無誤後出門。
這一天,所有人都在為高考生讓路。
人生大事,決計于此。
未來數十年的命運,或許就會因為這三天而改變。
單念緻算不上一名合格的高考生。他坐在考場的位置上,不是為了求誰認可,而是為了逃離。逃離單唯,逃離沈墨雪,逃離那間滿是監控的病房,逃離過去數百天的噩夢,逃離木偶軀殼,逃離困于深淵無從攀爬向上的單念緻……
人之初,性本善。
單念緻三歲的時候,想給爸爸媽媽買大房子;
十歲,單念緻想好好學習,将來有本事了幫父母管理公司,讓他們不要那麼忙碌,能閑下來多陪陪自己;
十五歲,單念緻不想父母,隻想着,有好朋友陪我玩就夠了;
十八歲,好朋友被父母們聯手害死了。
單念緻的父母哪是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他們都是索命的惡魔。
苟不教,性乃遷。
從哪個時刻開始,單念緻變得冷血無情、變得六親不認了呢?
他當真要被扣上不孝的名頭嗎。
出生時連接着母親的那根臍帶,必須要變成木偶提線綁住孩子一輩子嗎。
向琳那般毅然決然的離開,知情人都說她忘恩負義,可向家給了她多少恩情,教過她多少大義。
而向家用她換了多少好處,得了多少利益,單唯出手闊綽,向家必然盆滿缽滿,用一個女兒去換潑天富貴、穩固地位,不是虧本買賣。
這筆賬,誰能算清。
父母和孩子之間的賬,誰算的清。
單念緻隻是想要一個活下去的理由,逃離單家,他才能活下去。
高考第二天的晚上,單念緻和任故文打了一通電話,任故文躺在病床上,隻那麼遙遙望着單念緻,都令單念緻想哭。單念緻安慰他,也安慰自己,“明天就能結束了,你去參加畢業典禮,讓曉東學長他們陪着你,我考完就去學校找你,你等着我。”
“念緻,”任故文喚他,“不用擔心我,你今晚好好睡一覺,别上網對答案,待會挂斷電話就睡覺,最後一天了,考試加油。”
單念緻側着身子,抱着手機,輕聲說,“你也要加油,後天手術,别害怕。我給你準備了畢業禮物,差不多是一個護身符,不過這東西帶不進手術室,我替你保管着,等你出來再給你。”
“等我出來……”任故文說。
“故文,又跟你那個合租的小朋友打電話呢?”任故文的姐姐在那頭問他。
任故文擡頭看了一眼姐姐,任安離道:“這麼晚了,你不是說那小孩這幾天高考嗎?讓人家好好休息。”任安離手裡拿着藥盒,道:“這是醫生新開的藥。”
任故文瞥了一眼,問道:“什麼藥?”
任安離掃了一眼盒子上的字,道:“說是病人手術前兩天都會吃,用來安神的。你平時最容易焦慮了,昨天半夜都沒睡着,今天把這個吃了應該會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