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江既明會有一種很強烈的念頭,那就是老天爺似乎真的在把他當猴耍。
從小到大,他在乎什麼便會失去什麼,而擁有的卻又偏偏不是自己真正所求的,陰差陽錯、柳暗花明充斥在他人生的每一處角落,仿佛前十幾年的心念與時間的齒輪始終錯位,使命運帶給他的一切都滞後于他每一個發自内心的願望。
又或許,他壓根就沒什麼真心,自然也無法打動命運吧。
江既明無意識地舔了舔嘴唇,這才無比煩悶地輕輕吐出一個字:“操。”
為什麼?
為什麼在想要許望舒的時候,他避之如履,現在不想要了,他卻又頻頻出現?
江既明愣愣地看着手機屏幕,企圖從“許望舒”三個字中看出一兩個錯别字。
自從這三個字飄進他的目光之中,他的胸口突然變得悶悶的,仿佛這不是他單薄的肩背能承受住的重量。
江既明輕輕地閉上眼睛,緩緩地吐出郁結在心肺處的一口氣,他不得不承認,這不是他不想要了,而是根本就要不起。
顔興聽見旁邊人吐出一個單字“操”,然後轉頭就看見旁邊突然蔫頭巴腦的江既明,于是湊過去問道:“怎麼?你的領航學長也加你了?”
江既明麻木地點了點頭,将手機屏幕朝顔興的方向傾斜了一點。
顔興看到好友通知上的名字後,震驚了一瞬,而後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圖書館被姓許的一張撲克臉壓在座位上廢了半條命才硬生生推導出一個數學模型的慘痛經曆,于是臉上笑容便瞬間降了半旗,展現出原地默哀的表情:“你完了江哥,你竟然跟許望舒這個冷血人機配對了,他這個控制狂肯定會折磨死你的,孽緣啊!”
“是麼......那我還真是倒黴到家了。”江既明覺得“孽緣”這個詞還真是恰如其分,心裡暗暗沉下來變得跟冰窖一樣冷......但是對于顔興這種助長他人氣焰的行為表示嚴厲抵制,于是當即甩了他一個無語的白眼。
“沒事,許神這人我熟,我教你個秘訣,他屬于那種不主動找别人聊天的悶葫蘆,隻要你不問他問題,他就能一直在你的好友列表裡躺屍躺到死,而且對于綜測加分這種東西,他一大摞各種數模、競賽的獎,根本不稀得掙這種權重很低的分。”顔興伸過爪子拍了拍江既明的肩膀,原本就沒有的良心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實事求是地安慰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江既明想了想,認為這個提議極有道理,反正許望舒肯定也不想管這些形式主義的瑣事,隻要自己不去主動招惹他,那麼就不會有什麼交集。
江既明重新點亮手機屏幕,點了一下好友申請通過按鈕。
與“X”的聊天界面蹦了出來。
“我是大二許望舒。”
這是之前的驗證消息,頭像是一片黑色......又或是深藍色,江既明沒怎麼辨認出來,于是點開了他的頭像大圖。
他湊近鑒賞了一番才發現這是一片黑夜裡的天空,仔細看會發現裡面有一顆星星和半牙若隐若現的月亮。
他挑了挑眉,在心裡默默給出銳評:純老年人。
可是随即,他意識到自己似乎比這個老年人還大,于是又偷偷撤回了這個評價,改為了“無趣的屁孩”。
他看着界面上孤零零的一條驗證信息,撇了撇嘴,想到自己的微信名雖然是名字縮寫,但陌生人肯定推測不出來,他覺得最起碼得讓對方知道自己是誰。
“江既明。”
江既明擡手回了一條,而後又莫名覺得太幹巴,因此在這句話後面又加上了一個“OK”的手勢表情,彈了姓許的一個腦瓜崩。
想到這兒,腦海裡不受控制地出現了許望舒被撩起額頭的碎發彈了個腦瓜崩的荒誕畫面,江既明平整的嘴角突然不自覺地彎了一個弧度,三秒之後,他注意到這個背叛了自己内心的嘴角,一瞬間勒令它恢複高冷原狀。
對面的人半天沒有回複。
他也不退出聊天界面,對着那個大寫的叉盯了一會兒,還是沒等來回複,于是他點開備注界面,輸入“許望舒”三個字,然後退出了界面。
他百無聊賴、漫無目的地在主屏幕界面來回切換,突然想到自己其實是一個純種的“p”人,從注冊微信号那一天起根本就沒有給人改備注的習慣,從來都是看原微信名或憑借聊天記錄來辨認對方是誰。
于是江既明又重新點開備注界面,将那三個字删了個幹幹淨淨,熟悉的“X”又重新貼在了聊天界面的腦門兒上。
這時,他突然看見那個叉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中”,一秒鐘後又消失了,而後又出現了兩秒,又消失了。
江既明眨了眨眼睛,靜靜地等待着對面的“躊躇的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