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山出版社内愁雲一片。

這個月的銷量又創了新低。

他們絞盡腦汁想要創新，做更好的内容，但是總是叫号不叫座，就像電影院裡被人稱贊的絕妙鏡頭，也不見得有多少人花錢去電影院觀看，畢竟絕妙鏡頭也可以出現在各大剪輯裡成為風景線中的一部分，然後在各種媒體軟件上被一次性了浏覽，沒有人在意拍攝鏡頭的人是否會因此利益受損，畢竟這就是一個随手分享的時代。

分享的人又沒有想通過這個行為獲取利益，個人行為又能如何呢？

這年頭，有人想着法不責衆，有人想着我就是一個普通老百姓，影響不了什麼。

總有不同的想法讓他們明知故犯。

受傷的是想罵人卻不能站出來破口大罵的生産者，因為人家會說你店大欺客，進一步壞掉你的群衆口碑，以後的路更加難走，本來可能是困難模式，當你站出來聲張自己的利益，表達犀利一些就會被視為對着平民百姓開炮，得理不饒人。

很奇怪，這個時代，追求個人魅力，個性張揚，但是最能夠生命長青的其實還是四平八穩，中庸端水大師。

雖然他們不一定有多少令人過目難忘的，但是他們的安全性也是最高的。

果然還是得活到最後的才能笑出聲。

現在這樣的發展困境到了山山出版社，他們一方面是因為質量好但是人們總是會看完噱頭最大的部分後就轉身離去，實際購買的并不如人意，一方面是因為數字時代，紙質書籍攜帶和儲存、價格等各方面原因，逐漸困頓，這不是他們一家出版社如此，是整個行業的困境，頭部的出版社也不過是表面光鮮，受影響的程度沒有那麼大，但他們的經營模式也和以往千差萬别，純線下的路子已經走不通了，大部分都增加了電銷渠道，各電商平台開店，各視頻軟件搞直播，請人帶貨的也有，不過成本很難收回來，小主播沒流量，大主播出場費高，賣出去的還不如請她的錢高。

山山出版社是專業做童書的，按理來講這年頭人們生小孩比以往謹慎許多，對小孩的培養從小就抓起，童書銷路應該不會差，但事有兩面，小朋友并不識字，也不是天生就會看書，出于兒童的天性，他們更喜歡玩耍，而不是坐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地看書，父母望子成龍想要從小進行培養，也得看當事人是否配合，買過一兩次發現這條路走不通的時候，就不會選擇繼續下單花錢找氣受。

因此，也許有很多父母會選擇買書來進行教育，但是并不會持久，現在的小孩出生率也不高，他們這條路子以後會越來越難走，尤其是現在小孩的電子産品也很多，對于父母來講放歌或者選擇護眼屏幕的電子産品更加省心省力，買書還得自己講，有聲讀物也得陪着小朋友，自己上一天班也挺累的，陪着玩一會兒還行，久了就有一種上兩個班的感覺。

父母也想休息的。

山山出版社想過和熱門ip合作，不過這樣的機會并不容易獲得。

市場部的每天摳頭挖掘各種可以營銷的點，力圖發展更多的銷售路子。

“唉……”小李坐在電腦前，看了眼今天的網店銷量，眼前是黑了又黑。

“别歎氣，好運會被歎氣搞走的。我有個朋友買彩票之前歎了口氣，一次都沒中過。”旁邊的朱老師振振有詞，言之鑿鑿。

小李無語地笑了：“朱老師你确定不是因為你朋友自己手氣不行？”

朱老師眉一豎：“怎麼可能？她經常撿錢的！”

小李震驚：“啊？這年頭都數字支付了，還能撿到錢？這比刮彩票中獎的概率都低吧，她的幸運點到底點在哪裡了？不是，等一下啊，她做什麼工作的？”

小李頓了下，發現問題，提出問題。

朱老師眼珠子轉了一下，眼神遊移：“……銀行櫃台。”

小李無語：“嚯，您這說呢，她天天跟錢打交道呀。”

朱老師嘿嘿一笑：“你瞧，你現在不歎氣了吧。年輕人，少歎氣，歎氣多了，真的會影響運勢的。”

小李感覺得到朱老師是好心，她也知道自己現在發愁的事情，朱老師也是一樣發愁，于是她收起正要歎出的一口氣，正色：“我也不想的嘛，咱們出版社的效益最近是越來越低了，原來合作的一些作者，都被别家挖走了，都是些熱門圖書作者，咱們留下的部分，是越來越難賣了。童書的制作成本又高，降價銷售純純的吃大虧，我都不知道咋弄了。”

朱老師鄭重地聽着，給自己續了口茶水：“船到橋頭自然直，做好自己能做的，其他的也隻能看天命了。”

小李不是個信命的人，她更傾向于什麼路都是人走出來的，所謂的命也不過是人無數個選擇的結果，當然有不可抗力的情況她确實也知道，不過人能決定的事情已經非常多了，她覺得不可抗力不能作為萬事的借口。

“曉得了朱老師，我再自己想想吧。”小李謝了朱老師的好意，她明白，朱老師也是怕自己鑽牛角，為了一份工作把自己困住确實不值得，雖然她隻是想盡全力，保住這個伴随她十幾年的出版社。

她小時候看的第一本繪本就是山山出版社的。

那時小小的她就被畫面精美和書頁的手感震撼到了，立志要進山山出版社工作，雖然是市場部，不是做書的環節，但她也希望出版社能越走越遠。

這對她而言，不像是一份單純的工作，更像是一個來自童年遙遠的夢。

就像看過的許多動畫片一樣，她的心裡始終有着一個畫面。

她在懸崖邊上趴着，伸出手，緊緊抓着懸崖下山山出版社的手，山山出版社說：“别費力了，放手吧。不然，連你也會一起掉下去的。”

而她咬着牙，手上青筋凸起，汗水滑落，倔強地說：“不要，我一定會救你的。”

她會救它，因為那是她童年的夢。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小李不是故事主角，沒有力挽狂瀾的奇妙能力。

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市場部職員，甚至都不到管理層的程度，不過因為幾年下來熬出來一些資曆，在團隊裡能說的上話。

午飯時間，她端打熱了的飯盒準備換個地方吃飯，平日裡她都懶得出辦公區，今天因為聽到了出版社後續發展不妙的話可能會面臨倒閉的消息，心情不好，不想在屋子裡待着，外面陽光下曬曬，吹吹風可能會好受些。

她走到了出版社外一家奶茶店裡，點了杯葡萄芋圓，酸酸甜甜的葡萄讓她彎了一下嘴角。

然後又被心事壓下上揚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