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碰見客廳吃完早餐的裴千語。
不知道是剛醒沒精神還是什麼,她沒有像之前一樣跑過來小嘴一張開始說今天的鮮奶又送遲了或者是外面又很熱完全出不了門之類沒有營養的話。
她隻是坐着,看到謝靈以後露出一種有些失神的表情。
“下午我要出去,你要一起嗎?”
謝靈問她。
第一遍的時候,裴千語像是沒聽見,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然後問:“啊?什麼?你剛說什麼?”
謝靈耐着性子又重複了一遍。
一個“好”字已經到了嘴邊,但裴千語卻突然頓了一下,然後問:“呃……他也去嗎?”
“哥哥?”謝靈說,“去的。”
裴千語沉默了。
然後她的視線移開,像想到什麼,忽然說:“我去不了,我得收拾一下行李了,晚上等伯伯他們下班了,就要開車送我回北甯了。”
“今天?”
謝靈頓了頓,說:“你可以明天再回去,讓司機送你。”
“來不及了,”裴千語小臉又垮了下來,“明天下午都要去訓練了。”
謝靈沒再說什麼。
下午臨近出門,謝靈站在玄關處,看了一眼一樓走廊,沒有任何動靜,終于收回視線,轉身朝外走去。
抵達目的地時,裴陸行先推開車門,撐起遮陽傘,回過身接了一下謝靈。
今日的氣溫比昨日低一些,雖然天光已經明媚燦爛,但不會讓人感到燥熱。
四周的香樟樹枝葉茂密,看上去已經存在很久。
再往前是一條不規則的基于草坪上的石闆路,小道盡頭是一扇雙開镂空鐵門,此刻正敞開着,等待他們的進入。
兩人并肩走了一段,裴陸行才問道:“來這裡做什麼?”
謝靈唇角彎了彎,說:“你什麼都不知道也敢跟着我。”
“嗯。”
他目光垂落,望向她,靜靜的,問:“那你也敢麼?”
她微微怔了怔。
院子外幾棵桂花樹的甜香在空氣中無聲息地擴散,萦繞在鼻尖,揮之不去。
已經來到了别墅門口。
謝靈停了下來,看着他。
這時,裡面等候的人聽見動靜,走了過來,語氣近乎恭敬地說道:“謝小姐,您之前吩咐的已經準備好了,要現在開始嗎?”
“……嗯。”
謝靈回答。
分辨不清是哪個問題的答案,也或許都是。
穿過前院,中間有一片全開放的休息區,而後直通後花園,比前院要大了許多,看上去快有兩畝。
這棟别墅隻簡單裝修過,幾乎沒有什麼風格與特色,更像是某種投資産品,而非住宅。
尤其是後花園近似荒蕪的,一片土壤大約剛翻新過,什麼也沒有,光秃秃的。
有人将提前準備好的衣服和工具遞了過來,望了一眼天空,說:“今天剛好天氣很好,很适合播種。”
裴陸行從那人手裡接過防護衣,正要穿上,才發現是兩套。
他明顯一頓,而後眉梢輕輕擡起,看向謝靈,問:“你也要?”
“不然呢?”
謝靈說:“我大老遠叫你過來,就是為了看着你一個人做苦力?”
裴陸行唇角勾了一下,反問:“怎麼,你認為自己做不出這種事?”
“……”
這種低級的污蔑,謝靈都懶得理他。
她命令道:“幫我穿上。”
他笑了笑,走過來。
她裡面穿的是一條貼身的淺綠連衣裙,領口有些低,脖頸處留白多,陽光照過來,一片白晃晃的皮膚,近乎半透明般。
他目光停了兩秒,然後彎下身,将防護衣的拉鍊拉到頂。
園藝師又将裝着種子的盒子遞了過來,說:“撒播就可以了,沒有什麼技巧。”
他從盒子裡抓了一把種子,向兩人示範了一下。
做完以後,很自覺地退到一邊,将後花園留給了兩人。
等人走了,裴陸行拿起盒子,撥弄了一下裡面的種子,看不出什麼,随口問道:“種的什麼?”
“雛菊。”
謝靈從裡面抓了一把種子,有樣學樣地撒了一地。
不過撒完以後她就發現,原來剛才園藝師随手一撒的均勻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她蹲了下來,手動地補上了空缺的地方。
白色的防護衣在她身上顯得有些大,當她蹲下來時,很像一隻人形兔子。
裴陸行注視幾秒,走到她身邊,将她身後的帽子罩在她的腦袋上,說:“怎麼想到來種雛菊,讓别人做不就行了。”
謝靈有潔癖這件事,他是最清楚的了。
但凡他打完球回來,她就像躲瘟疫一樣躲着他,直到他洗完澡為止。
不僅如此,有時候他剛洗完手,手上還有沒擦幹的水珠,哪怕是幹淨的水珠,也不能用濕着的手碰她。
不然她會露出很嫌棄的表情,然後半個小時都不會理他。
播種這件事不僅會弄髒自己。
更重要的是,對大小姐而言,一切體力活都是無聊的,她甚至連他打球都理解不了——這還是有競技性的活動,至少還隸屬于體育類。
播種?
一個不存在于她字典的詞組。
謝靈卻做得認真,一邊播種一邊說:“你知道這是哪裡嗎?”
她擡起頭,看着他。
然後那雙眼睛彎了起來,說:“雲溪,這裡是整個延和市離商業中心最近的别墅,離延和的幾所大學也很近,從這片别墅區出去再走一段路就是臨雲街,雖然比不上新宮街那邊,但配備是齊全的,打車去新宮街也隻要十分鐘。”
雲溪别墅。
——按照财産贈與協議,将會在裴陸行滿十八歲生日的當天完成交接手續。
從此,裴陸行會有一個隻屬于他自己的地方。
一個不想被人打擾時的安全點。
“關于我為什麼要親自來做這件事。”
這一瞬間,燦爛天光照進她的眼底,鋪出一層細碎的光點,仿佛拍賣行裡壓軸出場的寶石,讓人挪不開眼。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