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半空彙聚,對視中,有幾秒的甯靜。
謝靈眼睫垂了下來,掩去眸底的情緒。
“你怎麼在這兒?”
裴陸行走過來,手擡起來,似乎是下意識地想要去拂開她鬓邊有些淩亂的發絲。
謝靈卻往後退了一步。
他動作頓住,看着她。
謝靈輕輕閉了一下眼睛,繞過他,走進空教室裡,說:“把門鎖上。”
一道清晰的門鎖落下聲。
“前門也鎖上。”
謝靈說。
裴陸行側眸看了她一眼,走到前門,将門關上。
唯二的兩扇門都合上,風聲與喧嚣都被隔斷,寂靜裡,隻有窗外燦爛的天光斜映進來,一片刺目的白色。
斑駁的光影與浮塵,讓這教室仿佛世界之外的空間。
“你為什麼要這樣?”
她轉過身,問他。
“你生氣了?”
他聲音放得有些輕。
可能因為她剛才的躲避,這次,他沒有再碰她,隻是朝她走過來,但也沒有離太近,怕她不高興。
“沒有。”
謝靈說。
但那語氣硬邦邦的,裴陸行從小和她一起長大,她的情緒變化,他是最能感知到的。
見她沒有再躲,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聲音更輕了,帶着一點哄人的意味,“是哥不好,不這樣了,行嗎?”
她卻又問:“你為什麼要這樣?”
裴陸行頓了頓,眼睫垂了下來,“哪樣?趕走你身邊的追求者嗎?”
“這不是趕,這是恐吓。”
謝靈說:“威脅一個陌生人,你認為這是正确的嗎?”
這個字眼輕易地定義了罪行。
以一個制高點來審判。
是的。
這是錯誤的。
裴陸行卻靜默着,沒有回答這個明顯的問題。
謝靈抿着唇,細細的眉皺着,那是有一點不耐煩的神色。
“為什麼不說話,難道你認為要挾别人是對的嗎?”
仍有幾秒的沉寂。
而後,他擡起手,她皺眉看着他,不明所以。
他用指腹去撫平她眉心的褶皺。
因為這個動作,謝靈微微怔愣一瞬。
連帶着原本不耐的神色也緩和了下去。
“沒有。”
他的指尖順着她的臉頰,一點點滑下,然後勾起她鬓邊的發絲,纏在耳後,才放了下來。
“那你就别再這樣了。”
謝靈看着他,說:“别再這樣,好嗎?”
有一瞬間,她望着他的時候,仿佛在透過他看别的什麼。
總是對她言聽計從的裴陸行,這次卻罕見地沉默下來,沒有給她一個肯定的答案。
她眼裡的光也漸漸暗淡下去。
“為什麼?”
她聲音輕輕的。
不知道究竟是在問誰。
他垂着眼,望着她,過了很久,才說道:“那我應該怎麼做?”
他問她,目光一瞬不錯,“謝靈,你認為我應該怎麼做?”
“什麼?”
“讓我看着他們是怎麼追求你的?”
謝靈愣了愣,一時間沒能說出話來。
高三下學期以後,裴陸行太忙,兩個人的作息并不一緻,除了早上一起上學,其他時候幾乎不在一起,他回來的時候也是謝靈睡覺的時候。
哪怕是周末,他也隻剩下周六晚上的時間,因為周日中午就得回一中了。
兩個人見面的次數幾乎是驟降。
最近她的追求者的确不算少,大約是因為慈善義賣時,給了一些人錯誤的信号,誤以為謝靈其實并沒有那麼難以接近,于是如同春筍般冒了出來。
謝靈當然拒絕了。
無論是禮貌的,還是不禮貌的。
不過這樣的小事,她并沒有告訴裴陸行。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
“我都拒絕了。”
謝靈看着他,重複道:“我不是都拒絕了嗎?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做?為什麼要去威脅别人?為什麼要欺負别人?他并沒有做錯——”
“你拒絕了,他們也還會繼續。”
裴陸行忽然打斷了她的話。
也或者是,不想再聽下去。
謝靈并沒理解,仍然在說:“那并不是我的錯,我已經拒絕了,他們還會繼續,隻不過是因為——”
忽然。
她的話音停了下來。
安靜來得突兀。
四目相對時,那些沒有說完的話,彼此也心知肚明。
“因為他們知道,被拒絕不代表沒有機會。”
裴陸行接過了她的話,替她繼續這個話題。
哪怕她看上去不想再繼續。
“你知道要怎麼樣,他們才會不再繼續嗎?”
謝靈沒有說話。
她微微側過臉,避開了和他的對視。
裴陸行擡起手,輕輕撫摸她的臉,仿佛對待珍視的瓷器,舍不得碰壞她,“因為他們知道,你沒有男朋友,你沒有喜歡的人,所以你的拒絕就成了托詞,于是锲而不舍,想要打動你。”
“你被打動了嗎?”
他低聲問。
“沒有!”
謝靈終于轉過頭,盯着他。
他的手掌貼在她的臉頰上,距離那樣近,任何想法都無法掩藏。
“那就告訴他們——”
他的聲音含着一絲蠱惑。
然而這句話卻像是某種警鳴,将謝靈重重地喚醒。
仿佛從水面之下來到水面之上,模糊的一切頃刻變得清晰。
她猛地推開他。
“不行!”
她的反應幾乎有些過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