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落,百海偌大的足球場上亮起數盞明燈,學生們站在搭建的巨大舞台下揮舞熒光棒,激光射燈照射到的每一個地方都充滿生機活力,正是彙演中場休息調整的時間,随着激揚動感的背景音樂,工作人員将麥架搬上台,仔細連接起設備。
“下一個就到秦卿的節目了!”明潇掃過台上,扭頭激動提醒旁邊的陳溪,“等會記得舉牌!”
她掏出口袋裡的手機,給秦卿發鼓勵消息,“加油寶貝!!我在台下給你做最強應援。”
對話框那頭鴉雀無聲,明潇将目光看向舞台遠一點的教室,臉上笑容不減。
與此同時服裝間裡,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幾下,但手機的主人卻隻是抱着一些破藍布條,蹲在地上一言不發,她将頭埋在壞掉的演出服裡,胸口因為外面開始激動起來的音樂而越發狂跳不止。
是誰幹的?
怎麼辦?
她腦袋裡不斷環繞這兩個問題。但第一個已經隐隐約約有了答案,她很難不懷疑她,畢竟李若響的名字并沒有出現在表演名單上,她來服裝間又是為了什麼?
那張揚着不明意味笑的臉浮現腦海,她假惺惺地朝她伸來手,給她鼓勁加油,即便被拒絕也不同于往常的好脾氣。秦卿快要蹲不住,她的腿腳發麻,手指連同整個手臂都發麻發顫得可怕,焦慮惱怒的情緒淤堵在胸口,讓氣息根本無法平順,這種狀态下,怎麼可能上台唱歌?
她撐着旁邊一個破舊桌子起身,在房間裡環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裡木櫃上的生鏽剪刀,拙劣且充滿惡意,那把剪刀上甚至有來不及撥幹淨的藍色線頭。
明晃晃,藏也不藏,把人當傻子。
一時間怒火攻心,秦卿往門口去,長廊盡頭,有個身影晃悠着别了她一眼後離開。
“——李若響!”
秦卿使出勁的喊。與此同時,樓下舞台的燈光已經整齊散開,主持人的聲音激揚慷慨,正在報幕出的正是秦卿的節目,台下人頭攢動,比秦卿預想的人還要多,最顯眼的就要數坐在第一排西裝革履、光鮮亮麗的秦辰和沈江雅。
“怎麼辦...怎麼辦..。”
人壓迫緊張到一定程度是連汗也流不出來的,秦卿的手已經冰涼得快要沒有知覺。她無法接受自己準備了這麼久的表演,就因為這個無法預料的變故而崩盤,就和小時候參加比賽一樣,總會有她想不到的差錯,而差錯的背後是她無法承受的深淵。
夜色漸漸攀爬上整棟教學樓,服裝間沒有開燈,那件帶閃片的藍色演出服靜靜躺在10号箱子旁,破碎淩亂,和秦卿的節目一樣,無法呈上台面。
逃跑吧。
樓下因為遲遲等不到她登台,已經有人在東張西望,後台有個顯眼的人拿着對講機在急迫地說着什麼,好幾個學生在她身邊四散朝秦卿這棟教學樓趕來。
秦卿的身後隻有樓梯口和幾間空教室,她勉強能從充斥長音滴聲的大腦裡想到從樓梯口那跑走,但雙腳像灌了鉛,怎麼也擡不動,她急得紅了眼眶。
這場表演從精心籌備到現在的恨不得立刻逃離,隻要細想一下,她就能從腦海裡輕易翻找出一個片段對上她上台後可能發生的結局,她頂着宕機空白的大腦站上台面,即便掀開發麻的唇角将歌曲演唱完畢,但沒有感情的表演不過是流水線,台下的聽衆隻會失望得離開。
秦卿意識到自己很脆弱,她沒有任何抗壓、抵抗失敗的心态可言。
樓梯間的燈光随着腳步聲亮起,一抹白劃開整條走廊的黑暗,蘇熠禾胸前挂着的藍色帶子上夾着一個工作人員牌,在看見走廊中端那一團黑乎乎蜷縮的身影後,他的眉頭蹙起,眉眼間多了一絲嚴肅,他毫不猶豫走過去,牌子随着步伐左右搖擺,那抹藍和他此刻一樣冷峻。
他在節目群裡發送“來不及了,先讓後面的節目頂上去。”後,才站到了秦卿跟前。
原本想說大家都在找她,但看到她環抱着自己的手指頭都在克制不住的抖動,蘇熠禾的眉頭松了幾分,蹲下來湊了過去,聲音盡量溫和平靜:
“你怎麼在這?”
那張臉木讷擡起,錯愕看他,眼眶裡還有眼淚順頰流下,她的眼睛被身後的光襯得發亮,淚珠像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不斷掉落。她全然不像他在走廊裡見過的秦卿,眉眼銳氣蕩然無存,隻有被他窺見落魄後的無助。
“我沒辦法上台。”她的聲音很輕,帶着微顫。
蘇熠禾看着她那雙眼睛,吸了口氣,“為什麼”,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唇角微微上揚,眼裡流出溫和。
樓下又恢複秩序,秦卿的節目被排到了最後,末尾大合唱的學生在依次上台,明潇這次徹底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變故,握着手機的手緊了幾分,心徹底飄到了黑暗的教學樓那邊。
“小卿怎麼了?”
一旁的扶着應援牌的陳溪也很關心,但明潇隻是抿着唇,盯着教學樓看,在心裡盤算着要不要過去看一看,就在她右腳都準備擡的刹那,二樓一間教室突然亮起微弱燈光,明潇看着兩個人影走了進去,其中一個矮一些,很像是秦卿的樣子。
...
服裝間的燈泡有些舊了,燈光不夠亮,但依舊能讓秦卿回過一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