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故鄉祭祖,在曾經見過“山間妖怪”的地方,稍稍逗留了一段時間,卻沒見到這裡早已經立起的『猛獸出沒』的告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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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重遊。
十多年過去了,你快要認不出這裡曾是你長大的地方了。山間石闆小路堆滿了落葉,茂盛瘋長的草木讓上山的道路變得難走起來,但你隻要擡起頭,仍能看見在山頂最高的峰尖之後,那若隐若現的寺廟。
應該叫寺廟嗎?還是道館,神社?
你不得而知。在你小的時候,那座建築就沒有人維護了,倒是鄉親們依舊相信神明的庇佑,偶爾會供奉上一些水果和零食。
你此行的最終目的,也是那裡。不過别誤會,你倒不是為了去這座寺廟才抛下家中的貓貓狗狗,大老遠從城市跑過來。
正趕上清明祭祖,你吃過老家準備的晌飯,趁着沒人管你,偷偷溜了出來。
自從遇見了止水他們,明白了什麼是『宇智波』之後,你一直想要再見一見當年送你項鍊的那個人。
上山的小路有些難走了,你尋了塊大石頭,拍了拍灰,坐着歇了一會。山裡信号有些差,你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就放回了包裡,随後又翻出半瓶水來,小口喝了幾口。
手腕的吊墜與塑料瓶撞在一起,發出些微的碰撞聲。
這條項鍊是送給小時候的你的,現在你自然是戴不上,索性在手腕上纏了幾圈,改做手鍊。
那個時候的小男孩……應該也會長大吧。
你依稀記得他的長相,就像随處可見的孩子一樣,普通的黑色短發,幹幹淨淨的皮膚和臉頰,還穿着一件沒有特點的襯衫短袖……唯一讓你有深刻記憶的,就是他明亮有神的黑色眼眸。
還有在你前面奔跑的時候,回頭向你伸出的手。
『來,我帶着你跑』
你們跑過山間的每一條小路,用野花編成花冠戴在頭上,捧起山間的泉水清洗彼此臉上的泥污,又在無人打擾的寺院裡面唱歌。
那是一段,非常快樂的時光。
為什麼之後再也沒見過他了呢,為什麼明明收下了珍貴的禮物,卻漸漸将童年的玩伴遺忘了呢?
你擡起手腕,安靜的吊墜不會給你答案,銀色的牌子上依舊是那稚嫩卻用心的筆觸:
——『給宇智波的朋友』
因此,你要繼續走,去到山頂的寺廟。如果在那裡找不到答案,你就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尋找答案了。
周圍不知何時起了風,你感覺冷飕飕的,好像被什麼人盯上了一樣……一定是錯覺吧,大白天的,你在自己老家能有什麼危險,這裡的父老鄉親都是看着你長大的。
你忽略那一絲不安的第六感,拍拍屁股,繼續向山頂覆滿植被與綠意的方向走去。
一雙紅色的眼睛,在腐朽到看不清字迹的木牌後緩緩阖上。
【猛獸出沒,禁行】
這幾個字你完全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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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大概隻記得玩了,進入寺廟内部的時候,你對裡面的裝潢感覺到相當陌生。
門是這樣顔色的油漆嗎?垂下來的簾子有這麼長嗎?寺廟中供奉的神祇,是這幅模樣嗎?
端坐在祭壇之上的神像,樣貌倒是儀表堂堂,可是額頭頂上長着兩對角,眼睛也不是尋常模樣,有着一圈圈說不出意義的波紋。
下面好像有褪了色的金字,寫着■■仙人。你看不清楚,不過如果是村裡的老人的話,應該都能知道這是什麼仙人吧……晚些時候可以回去問問。
來都來了,也不能空着手。
你在包裡翻了翻,找到了臨出門前宇智波止水塞到你包裡的抹茶椰絲麻薯,糾結了一會,還是規規矩矩地雙手放在貢品桌上。
這裡果然被荒廢了吧,桌子上居然沒有其他的貢品,連水果也看不到……
你遺憾地在心裡歎了口氣,俯下身,按按擺在供桌前的蒲團——有些硬,但并不潮濕。
你跪了下來,雙手合十。小的時候你經常在這裡祈禱,小到今晚回家不會因為弄髒衣服挨訓,大到希望學校在開學前被大雨沖垮……各種願望你都許過,也給神仙帶了各種各樣的零食貢品……不過第二天的時候都會自己偷偷拿回來吃掉。
好像是覺得神仙已經吃過了,所以自己也可以吃……就是因為這樣,願望才從來沒有實現過吧!
這一次你不會貪圖神的貢品了。你真心實意地将手掌合在一塊,輕聲許願道:
“神明大人,能不能告訴我,他去哪了呢?如果不能的話,能不能保佑我一夜暴富……總之這兩個你選一個吧,拜托了。”
诶嘿!神明肯定會幫你實現更可行的那個願望吧!你可是犧牲了止水最喜歡的抹茶麻薯,獻上了這麼重要的貢品,得到的獎勵也應該與之搭配吧。
不過,說起來……大中午為什麼吹着風總是有點寒涼呢。
許完了願,應該磕頭了,小時候你能肆無忌憚地撅起屁股把自己的小腦袋瓜磕在墊子上,但你現在是接受了高等教育的人,讓你給這種封建迷信磕頭屬實有點困難。
總之,心意到了就好,如果是真正的神明,應該也不會以看人類磕頭為樂吧。
這麼想着,你緩緩睜開眼,望向那座神明的雕像——
巨大的黑狼盤坐在雕像的雙腿上,向你露出兇惡的一瞥。
“!”
什麼時候?!
你不敢移開視線,甚至不敢眨眼,從小到大你聽過許多關于狼的故事,正面的關于『狼王夢』這種暫且不提,各種恐怖故事裡面也有着對狼的聰慧狡詐的描述。
比如把前爪搭在旅人的身後,隻要旅人扭頭去看,就會立刻咬住對方的喉管,一擊斃命……
你咽了下口水,保持着跟黑狼的對視,手悄悄伸進包裡……祭祖用的防風打火機還在包裡,這恐怕是你逃生的唯一機會。
你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肢體移動,狼也仿佛不把你放在眼裡一樣,煩躁地甩了一下尾巴,從神像上站起身來。
沒有時間猶豫了。
你對着自己腿下的蒲團點燃了打火機,目前為止的可燃物除了你的衣服就是這填滿幹草的蒲團!
你先前摸過,這東西沒有受潮,一定很快就能點着!
而且狼肯定不認識打火機,等火燒起來了,你不信它不跑!
然而,并不如你所願。
狼不認識打火機,大抵也是聞得到煤焦油的味道吧……
那道黑色的影子像一陣風一樣撲到你前面,揮掌将你手中的打火機拍飛,重重的前爪用力壓在你的胸口。
你的腦袋磕在青石闆的地面上,有些發暈,情急之下隻能擡起手臂,擋住自己的喉嚨和頸動脈。
還不到放棄的時候,思考啊,要怎麼辦,還有什麼手段——
可是後腦磕的那一下實在太關鍵了,你眼冒金星,腦袋發暈,隻能看到漆黑的眼睛向你無限放大……
“Izuna(泉奈)……”
記憶與現實的錯亂之間,你呼喚出那個埋在回憶角落的名字。狼的眼睛怎麼會跟人的眼睛相似呢……
你呼喚兒時同伴的名字,難不成還指望他來救你嗎……?
可那頭巨狼真的在你呼喚出那個名字之後,停止了攻擊。它垂下腦袋,看向你手腕上的宇智波吊墜,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是怎麼在狼的臉上看到『不可思議』的這個表情的……
嗚,不行了,頭好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