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右邊!”
擔心止水跑起來不認路,你在路口的時候還會出聲提醒,但這次你說右邊,止水卻邊跑邊回頭看你,目光中是詢問之意。
“右邊那條路人少,又是近路,走嘛!”
你稍微出了點汗,說話倒是中氣十足,營養充足的早餐在肚子裡化作溫熱的能量,運動帶來的多巴胺已經将出門時的不情願趕跑到九霄雲外:
“你放心跑,我認得路!”
聽到你的保證,止水扭過頭去,居然再一次提速——你兩條腿想要跑過四條腿還是有點吃力,但眼看着手繩又要收緊,也隻能咬牙跟了上去。
有些人變成了狗,看似是加上了僞裝,實則是脫掉了僞裝!
而你,你隻是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社畜,在家裡被戀人拿捏,在外面還要被戀人變的狗拿捏……
右邊這條路确實清靜,幾乎見不到行車,也沒有幾個行人,道路兩旁的銀杏樹落了一地的葉子,踩起來咯吱咯吱的,如果能自由地漫步其中,倒是惬意。
“有、有椅子——”你氣息倒是還算勻稱,為了能休息一會,努力裝作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底氣不足地商量道,“我們坐一會好不好嘛!就歇五分鐘!”
一開始你選右邊就是打的這個主意,這邊有一個小型花園,還有幾條供人休息的長椅。
也不知道止水看沒看出來你是裝的氣息不勻,但好在他終于大發慈悲了一回,巡回到你的腳邊,跟随你的行動節奏進行移動了。
“汪嗚。”
不用翻譯,你也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應該是——“坐吧”。
其實如果你真的是跑到呼呼直喘、上氣不接下氣的地步,止水還真的未必會讓你坐下,因為這樣對于緩和心肺功能沒有好處,正所謂劇烈運動之後不可驟歇——誤打誤闖的,你這樣微微出點汗,稍微感覺到有些累了,能跑能跳的,倒是可以稍作休息一會。
不要質疑忍者的專業性,哼哼。
總之你得了敕令,總算是能歇一會,讓酸麻的小腿放松一下——千萬不能讓止水知道你小腿酸了,不然回家以後他給你捏上兩把,鄰居準以為你家在殺豬……
你自從嘗試過一次『宇智波』式的按摩,就對此敬謝不敏了。
嗚,椅子,好舒服——
周圍也沒人,你習慣性地拍拍手,示意止水到椅子上來,随後才反應過來跟止水溝通隻需要說人話就行……
“咳,地上涼,到椅子上來嘛?”
你彎下腰,一手拄着臉,另一隻手撓撓止水的下巴,現在你不用被拽着跑步了,看這小家夥又變得讨人喜歡起來。
嘻嘻,撿到他的時候他才那麼小一點呢,也就過了兩三年的功夫,現在跑起來連你都追不上了。
但止水卻對你的撫摸和邀請不為所動,甩了兩下尾巴當做回應,随即靠在你的小腿邊,像個堅定的錫兵。
“倒是矜持,我的小王子。”
你笑着看了眼手表,既然說了休息五分鐘,那就歇五分鐘吧。四十分鐘的步行路程,你們隻花了十五分鐘就跑完一多半了。
“中午我們吃什麼,要不試試壽喜鍋?”你回憶了一下廚房中已有的食材,開始一根根數手指,“家裡有上次沒吃完的娃娃菜,還有香菇、胡蘿蔔,待會去超市買一盒雪花牛肉,再配上粉絲和千頁豆腐——怎麼樣?”
把食材一股腦倒進鍋裡,添水烹煮,一人捧一碗米飯,想吃什麼自己去鍋裡撈,又簡單又方便,而且最後剩下的湯底還可以煮一碗面條當做宵夜——
說得你自己都有點期待了!
止水好像對你的安排也很滿意,“汪”地叫了一聲。你寵溺地揉揉他的腦袋,想到中午可以吃壽喜鍋,頓時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
坐了有一會了,身上的汗都有些發冷。獨自生活了這麼久,你非常清楚要怎樣照顧自己,站起身跳了跳,活動活動腳腕,做了個簡單的拉伸。
“走,我們繼續——”
你剛把牽引繩重新攥在手裡,就看到一道土黃色的影子貼着地面像閃電一樣向你們沖來——是隻沒牽繩的泰迪犬?
你的身體比腦子反應還快,收緊繩子,上前一步擋在止水前面。
那隻小型犬沒有避讓的意思,還在呲着牙往你這裡死命沖,你根本就不需要思考,在泰迪撲向止水的前一刻,蓄力一腳就将那小瘋狗踢飛!
“……呵!”
止水是你的家人,在危險面前保護他是你的本能。你不敢想如果止水在外面被瘋狗咬了,又不敢變回原形,又不擅長跟狗打架,會委屈成什麼樣子。
打狂犬疫苗可是很痛的,你不能受傷,也不能讓止水受傷。
好在那腦袋發育不太好的泰迪挨了你一腳,大概是吃了痛,不敢再靠近你們,隻趴在地上哀哀地叫着。
這時候,缺席的狗主人終于姗姗來遲。那是個穿着夾克的肥碩男人,見到自己的愛犬樸人,居然連句道歉都沒有,張口就是問責:
“你敢踢我的狗?!你知道我的狗多貴嗎!”
那隻慫狗見到主人過來,似乎找到了靠山,再度對你跟止水呲起發黃的牙齒,一副狗仗人勢的兇相。
你本來就在氣頭上,被這麼不分親紅棗白地一吼,不由得冷笑出聲:
“看來你承認這是你的狗了?遛狗不牽繩,縱犬行兇,人贓并獲,我倒要問問警察,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該怎麼罰你這種法盲!”
說着你就要掏手機撥号,畢業後一直在國企任職的你,最清楚如何使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的權益。
男人似乎沒想到你會不按套路出牌,明顯愣了一下,但随後更猙獰的兇相出現在他的臉上,一時間分不清他跟泰迪誰更像狗一點:
“你敢報警?!我告訴你,這裡可沒有監控,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敢威脅老子,是活膩了吧!”
蠢貨,這個信息化的時代,沒有監控的地方是不存在的。
話是這樣講沒錯,但這個人展現出來的攻擊性已經不是一般程度的口角了。你報警的動作一遲疑,那虛胖的壯漢就要來搶你的手機——
“!”
你完全不想被這神經病碰到,身體後仰想要躲開,後背卻有一隻手扶了上來。
宇智波止水沒客氣也沒廢話,扶住你的同時,鋼鐵似的拳頭一氣呵成地捶在男人臉上。
男人堆滿橫肉的臉并不能替他卸去力道,兩顆帶着血沫子的後槽牙與他本人一起飛了出去。
……隻一拳就結束了戰鬥。
這還是止水第一次在你面前動手,動作幹淨利落,這一拳的力道如有千鈞,可扶着你背的那隻手卻依然堅實溫暖。
你來不及查看男人的死活,急忙環顧四周——不能被人發現,不論是止水從狗變成人也好,還是動手打人也好,都不是可以被人看到的事情啊!
宇智波止水倒是不慌不忙地收攏手臂,把你攬到懷裡:“别擔心,雖然這是個蠢的,但他有句話說的沒錯——這裡确實沒有監控。”
青年無奈地低頭看向你,眉眼柔和,好像剛才一拳把人打飛出去的不是他一樣:
“這也是為什麼我一開始不想讓你選這條路,這邊我之前調查過,小區監控壞了一段時間一直沒人來修……本以為隻是路過,不會有什麼事,沒想到還是遇到了雜魚。”
聽到止水解釋,你這才松了口氣,随後又有點緊張:“那我們快走吧,要是這人起來報警抓我們……”
這話說的好像要畏罪潛逃,明明你一直是法律的忠實簇擁者。
止水表情微動,他可一直記得,你曾對他和鼬說過,不論生前做過什麼都無人會再去追究,但是在這個世界絕對不可以随意傷人,更不可以觸犯法律。
可如今,看到他與人起争執,你的第一反應是保護他,而非維護法律……
你眼裡的擔憂和焦急是那樣真切,又是那麼令人欣喜。
“我們不用逃跑,他不會報警的。”
止水松開你,把倒在地上直哼哼的男人抓起來,分明是身材勻稱的類型,卻比這發福的男人要顯得更壯實、更有壓迫感。
止水的寫輪眼不知何時已經開啟,側身對着你,你能完全看清那堅毅的雙眸中的一抹耀眼的紅澤。
“『忘掉我們,你今天沒有遇見任何人,隻是追狗的時候在花壇上摔了一跤。』”
在止水開始說第一個字的時候,胖男人眼中的恐懼就變成了一片空白,等止水說完、松開手,男人就躺在花壇邊,完全昏死過去。
“解決了。”止水語氣平平,像在說一件平常的事情,“『寫輪眼』可以消除和改變别人的記憶,他不會再給我們找麻煩了。”
下次再在街上碰到,就算沒有記憶,這份根植于心的恐懼也會讓其不敢再招惹你。
你不知道寫輪眼還能這麼用。還沒有人告訴過你宇智波是擅用幻術的一族,你一直以為他們的寫輪眼是超高精度視覺的意思……
“那他現在……?”你指指地上那個一動不動的肥豬。
“昏過去了。”止水聳肩。這隻能算個小教訓,揍人的時候他已經收了力,不然這一拳擊碎普通人的下颌骨還是不成問題的。
剛才還呲牙的小泰迪現在又夾起尾巴慫了,正吭哧吭哧地往主人胳膊底下鑽,看來是又要尋求庇護。
你一點也不同情這個倒在地上的傻叉,如果不是止水跟在你身邊,還不知道你會遭到怎樣的暴力對待。
“垃圾。”
你對着男人的肋骨用力踢了一腳。摔了一跤都摔到牙齒飛濺了,肋骨不斷幾根也說不過去。
宇智波止水忍俊不禁。你就連報仇的樣子都軟綿綿輕飄飄的,看起來像隻——嗯,也像隻小狗狗,是無害又可愛的薩摩耶。
你聽到止水笑,氣呼呼地掐着腰:
“笑什麼笑,現在我們也是『共犯』了。”
當然是笑你『人仗狗勢』。當然止水隻敢在心裡說說,他若是真的說出口,你保準要生氣,還會順勢把後面的鍛煉環節砍掉。
他很喜歡這種被你依賴着的感覺,也喜歡遇到危險的時候,被你下意識保護着的感覺。
無論是你剛才把發狂的小狗踢飛的那一腳,還是現在你報複地踢男人的這一腳,宇智波止水都覺得你潇灑又帥氣極了。
多麼矛盾啊,無論你的哪種言行,他都很喜歡,喜歡到移不開目光,喜歡到無法自控。
“好的,我的共犯小姐。”
止水擡手把自己項圈上的牽引繩提起,剛才變身的時候,你松開了它,如今他要把拉環重新送回到你的掌心。
那麼大一個活人站在你面前,脖子上戴着你送的項圈,又把牽引繩的另一頭親手遞給你……這視覺沖擊效果遠勝于牽狗。
“……”
你好像突然明白之前止水在笑什麼。
盡管現在是止水帶着項圈,可無論是身高、體型、氣勢還是戰鬥力,你都更像是需要被保護的那一方……止水把牽引繩遞給你,看似是要你牽着他,可等他跑起來,又變成了他牽着你。
剛才遇到瘋狗也是。你打赢了狗,止水打赢了狗主人……這田忌賽馬的即視感。
到底是誰帶誰出來遛彎啊——
哎。你不知道拿止水怎麼辦好,但沒辦法,你現在好像也對散步這件事樂在其中了。
不知何時會有人經過,因此不能讓止水久等,你伸出手,重新把牽引繩的拉環攥在掌心。
但止水沒有立刻變回帥氣拉風的杜賓犬,他捧着你的手,俯身輕吻你的額頭。
除了嘴唇,止水也熱衷于吻你身體上的各種部位。他的吻總是輕輕柔柔的,不帶情欲,就像貪婪的巨龍親吻他的寶石一樣,止水吻你的時候,也有着類似的心情吧。
畢竟你們先是彼此的家人,之後才成為了戀人——這種珍惜的心情,比情情愛愛更要來得深厚。
但你偏要踮起腳尖,親親他克制的薄唇。
暴力是不對的行為,但作為被守護的一方,作為弱者、受害者,你認可止水的行徑,你愛他,願意理解他,包庇他。
“乖,走吧。”
你扯動了一下牽引繩,無聲催促止水快點變回狗狗。忽然間被你吻了嘴唇,宇智波止水表情微怔,落在你身上的目光也變得灼熱起來。
你以為他是想對你說些什麼,于是眨着眼睛迎上了那灼灼的注視。
不過止水最終也沒有開口的意思,隻對你微微颔首,在一陣煙氣中重新變回杜賓狗狗的形态。
不待牽引繩收緊,你已經擡腳追上了他的腳步,一人一狗再度在城市的道路上奔跑起來。
适當鍛煉身體,真的會讓心情變好。
你不再擔憂他人的注視,專注于奔跑這件事本身——高高束起的馬尾在腦後有節奏地飄揚着,心跳也伴随着适度的有氧運動,逐漸變得堅強而有力。
牽引與被牽引。
飼養與被飼養。
遛狗與被遛。
這種事情本就是相互的,循環的,在你們的關系中,完全不需要分的那麼清楚。
你隻知道,自己喜歡這樣的生活,喜歡命運纏繞在你們這個家中的無數根紅線。
既是枷鎖,又是羁絆。
你們是名為家人的『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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