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的聲音依舊是輕輕的,低沉又克制。被子上還帶着你的體溫,似乎是不适應這突然的溫暖,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講道:
“你提到『宇智波』,又說自己『做了噩夢』,我想,你可能是看見了……”
鼬的語氣弱了下去。
你替他補完了後半句:
“『看見了宇智波的滅族之夜』,對嗎?”
聽到你的話,宇智波鼬難以置信地猛擡起頭,或許是你的語氣太過輕松,出乎了當事人的意料,亦或者是今夜的寒意實在有些重——鼬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眼中隻餘下恐懼。
他在害怕,怕你知道這一切之後會疏遠他,甚至厭惡他。
因為這種事。
這種事,他自己是知道的啊。
究竟有多麼……罪孽深重。
你倒是有些頭疼,剛才嘴一快,沒想那麼多就說出來了,你怎麼也沒料到鼬會是這個反應。
就算退一萬步講,該露出恐懼表情的也應該是你自己才對啊,為什麼反而是鼬慌張成這樣……
“唉。”你歎了口氣,總覺得自己沒選好時機,但再拖延下去應該也不會有更好的機會了……有些話,總得說開。
“你該不會以為,我一早離開家,是為了躲你?”
你故作輕松地聳聳肩,把自己滑進被窩,随後向鼬伸出雙臂做邀請姿态:
“來來來,到姐姐懷裡暖和一下,且聽我娓娓道來。”
鼬瑟縮了一下,沒有挪動。
“我……”
還能裝作清白之人,安心享受這份溫暖嗎?
你早就料到鼬會不配合,伸出去的手臂瞬間從邀請變為拉扯,硬生生把鼬拽到了自己懷裡。
啊呀,查克拉真是好用,力氣都變大了不少。
你順勢用嘴唇碰了碰鼬的額頭,有些得意地笑起來。
鼬感受到出乎意料的大力拉扯,緩緩打出一個問号。
不是,等一下……?
“感受到了嗎?”
你用手臂将鼬環起來,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胸口處撲通直跳的心髒提供着能量,讓你整個人都散發着融融的暖意。
“很神奇吧,查克拉這種力量。六道仙人說,查克拉鍊接起來,心意便能相通——”
雖然你現在還沒有跟鼬之間締結什麼契約,但查克拉本質都是相同的。
身體相貼,能量互相傳遞,便能夠對彼此做到坦誠。
這不是鼬第一次被你擁抱,在此之前你們已經擁抱過無數次,在你出門之前,在你回家之後,在不經意的時時刻刻,你們都會用擁抱表達感情。
但是唯有這一次,宇智波鼬完全不敢回應這個擁抱。
他的腦海一團亂,就像初次與你接觸一樣,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不知道怎樣才會不被讨厭,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你替鼬解開束發的發繩,将他柔順的頭發從上至下、輕柔地理順着。
你說:“我有看到哦,不管是殺死無辜的孩童,還是将血親摯愛親手葬送,我都有看清楚——鼬是流着淚在做這一切的。”
不是說因為流淚知錯,所以就可以被原諒——這種混賬話就是你再怎麼厚着臉皮也說不出來。
“雖然也想過自己的好意是不是被辜負了,想過自己是不是被卷入了麻煩當中,但我果然還是,不舍得抛下鼬呀。”
你知道他做了錯事。
你知道這是錯的。
但是,但是——
“是我選擇了收留你,是我許諾給你新的生活,所以,就讓我來背負這份罪孽吧。”
你從沒想過自己也會說出這樣溫柔堅定又傲慢的話語,可這些話都是發自你内心的,六道仙人給了你力量,讓你能稍稍更接近這些強大如神明般的存在,讓你能真正理解他們。
并且在理解之下,作出了選擇。
鼬仿佛僵住了一樣,許久沒發出聲音。
你也并不言語,隻緩緩用手指梳理着他的發絲。鼬的頭發很順滑,你願意一直這樣為他理順發絲……嗯,一整晚、一輩子也可以。
你的體溫漸漸恒定下來,鼬身上也不再寒冷,你以為今晚的談話就到此為止了,于是悄悄把手抽出被窩,去夠床頭的燈開關。
等到房間暗下來,你打算就這樣擁着鼬進入夢鄉的時候,鼬才有了動作。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臂搭在你的腰上,随後慢慢收攏。
你聽到,一聲幾乎像是在忍耐疼痛似的詢問:
“……因為是家人,所以共同承擔嗎?”
不是誰把誰抛下,不是誰告訴誰『活下來的那個才更痛苦』,不是用憎恨将牽念着的彼此二人分開。
而是……
而是……共同面對嗎。
是一直以來,他自己都未曾想過的,另一條道路。
你沒有多此一舉去回答什麼,而是更加用力地擁抱這個缺乏安全感的家夥。
就算見到了那些片段,你也依然無法理解鼬所經曆的到底有多麼痛苦。
但是現在已經全都結束了。
痛苦不會再有了,悲傷、仇恨、血腥的事情也都不會再環繞在鼬的身邊了。
“嗯,因為鼬已經是我的家人了。”
你是将宇智波這些異世界的靈魂牽連固定在此世當中的『錨』,是他們與常世的『紐帶』,亦是『約束』。
你的身上有着重要的職責,而在職責之上,更感性的那一部分裡面——
你也愛着他們呀。
你揉揉鼬的發頂,盡管你們年齡相仿,但鼬總在止水面前以弟弟自居,你便理所應當覺得鼬也是你該多費些心思照顧和體諒的“弟弟”。
“所以,現在可以不鬧别扭,安心睡覺了嗎?”
你在後面惡趣味地添上了句:“——我可愛的歐豆豆?”
鼬應該是很少被叫弟弟,他在家中是長子,也很少受到過這種照拂。
黑暗中,你感受到懷裡的青年輕微不适應地挪了挪,卻沒有躲開你揉他腦袋的手。
“好的……晚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