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沒有看穿梁歡歡的慌亂,但擔憂她一個小姑娘大晚上在這麼偏僻的地方不安全,勸了幾句,但抵不過梁歡歡執意要下車,隻能将車緩緩停在路邊。
和司機道過謝,梁歡歡握着門把手深吸口氣,仿佛打開車門對她來說需要極大的勇氣,這才猛地推開車門十分迅速下車。
幾乎是打開車門的瞬間,陰冷的風刮過她的臉,風中帶着的寒意像細小的針劃過帶着若有若無的疼。
她當做什麼都沒發覺一般,關上車門朝着司機微笑讓司機離開,正常到仿佛眼中沒看到那些駭然的景象。
這段時間當人的興奮勁沒過,得意忘形讓她疏忽了。忘記自己本身是個陰差,魂體對鬼怪來說有着緻命的吸引力。
先前晚上回家早,身邊又有老槐作陪,讓她忘記夜間存在的危險。
今天回來晚,在鬧市人聲鼎沸陽氣足時沒有事,可上了車逐漸駛離市區那些黑暗中的東西悄然跟上,等她反應過來時,車窗、車頂、擋風玻璃上全都是各種伺機而動的惡鬼。
包括現在距離她不到兩米處,那些可怖的東西圍繞着她蠢蠢欲動。
他們或許不知道她的身份,隻是被她魂體的氣息吸引而來,之所以還沒有動手是因為還在摸底,不确定她的本事,不知道能不能把她吞下。
梁歡歡隻能裝作鎮定,裝作從容不迫好讓他們覺得自己把握十足,從而更加忌憚不敢輕舉妄動。
但這也隻是權宜之計,周圍的鬼魂隻會越聚越多,等到彙聚足夠多的時候總會有先忍不住的,到時候牽一發而動全身,所有鬼會撲上來一口一口将她吃掉。
還是陰差時她不怕鬼,但現在在人的身體裡本能對這些東西感到害怕,也本能的對死亡感到恐懼。
她甚至不知道如果自己恢複陰差的身份,是否能鬥得過這麼多虎視眈眈的惡鬼。
之所以要下車也是怕連累司機,惡鬼真起了歹念,又哪會放人離去。
梁歡歡站在鄉鎮二級路上,周圍是一片林子,二級路的路燈隔着很遠才有昏暗的一盞,四周靜到連夜間的蟲鳴都沒有,動物往往比人感知更敏銳。
周圍太偏僻了,又剛好這些東西不喜歡陽氣充足的地方,偏僻之地正是他們的躲藏之處,梁歡歡看到又有兩隻野鬼被她從林子裡吸引出來,其中一隻全身烏黑已經是黑影級别,距離能直接傷人的厲鬼隻有一步之遙。
留在原地就是等死,她在心裡叫着李汀李洋的名字,跟之前一樣毫無反應,她叫師父,也沒有任何回應。
心裡慌得不行,可表面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她拿出手機給最後的救命稻草打去電話。
幾乎是撥通的一瞬間電話就被接通,那頭素來平淡冷靜的聲音罕見有幾分焦急,“我在路上,别怕,我在。”
隐隐的汽車引擎的轟鳴聲隔着電話傳來。
梁歡歡強扯起嘴角,“快到了是嗎,那我往前走走,說不定待會我們就能迎面遇上了。”
她往前走去,為了壓下心頭的慌亂開始絮絮叨叨,“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的朋友今天一個都沒搭理我,師父也沒有。是不是因為我之前一有什麼事就找師父,讓他對我不耐煩了,所以現在覺得我叫他肯定沒什麼重要事,就不想理我了?”
“再等等,歡歡,再等等,堅持住。”
裴舟的聲音隔着電話有些失真,這是梁歡歡第一次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歡歡”兩字配着他低沉的嗓音格外缱绻,但壓不下排山倒海向她淹沒而來的恐懼。
她腳步加快了,因為從林子中出來了隻厲鬼,其他的鬼也開始沉不住氣,或猩紅、或翻白、或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越跟越緊越跟越緊。
她剛開始隻是加快腳步,後來越走越快,直至最後奔跑起來,恐懼最終戰勝理智,顫抖着聲音,“先生,我害怕,我會魂飛魄散嗎?”
周圍的那些東西終于忍不住了,她再也顧不上講電話,手機被甩飛出去,耳邊傳來凄厲的叫聲幾乎要穿透她的耳膜,所有鬼魂在這一刻都朝她沖來,露出猙獰面孔下幻化出來的獠牙,想要将她一口一口吞掉。
好在她雖害怕但沒失去所有理智,手上捏訣口中念咒試圖結出結界保護自己,通過咒語鎮壓鬼魂。
可陰差的本領被□□壓制,這具未經修煉的身體裡隻有天生自帶的一點靈氣,結出來的結界不堪一擊,一道沖在最前方的鬼魂往上撞,結界就開始劇烈晃動将要碎裂。
“師父師父師父!”
梁歡歡幾乎要哭出來,邊跑着邊大喊自己最信任的人,昏暗路上她的聲音傳出去很遠,卻又無人接收。
她絕望的感受到沒人兜底的感覺,薄弱的結界再一次受到沖擊,頃刻間碎裂。
尖銳的鬼叫聲一浪高過一浪,似在嘲笑她也不過如此。
梁歡歡咬了咬牙,她不想失去這具人類的身體,但更不想被這些鬼一口口吃掉魂飛魄散。
手上的訣一變幻,打算放棄肉身魂體出竅恢複陰差的身份。
訣捏成,但,無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