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予甯協助市刑偵大隊破獲案件後,一躍三級,被最高檢特調到首都檢察院辦公,在其人身保護令有效期和養傷時間内,被外派到市警局工作,刑偵二隊隊長馬原在他來之前,就對他的職稱和職務内容做了系統的調查。
“高級檢察官,啧啧,人家這職務名稱前面,還特意有‘高級’兩個字,就是說,他比普通檢察官都要高級……”
“你在廢什麼話,高級教師和普通教師也不是一個職稱啊,”刑偵一隊大隊長王若明道,“咱們國家檢察官分四等十二級,這家夥還不到三十歲,現在就已經是地方檢察官中的頭兒,晉升為高級檢察官了。”
“他的學曆那麼金光閃閃,進入系統内起步就不低,何況屢破大案,身上兩個二等功,一個一等功,還不缺胳膊少腿,健健康康的,”三隊隊長尹長春道,“以後他不但能對我們辦案過程進行法律監督和提起公訴,還能夠直接參與辦案,将我們全炒了。”
“咱們那個無頭公案,懸賞十二年的那個,一到下雨……”
“那個不行,影響力不夠大,”王若明道,“他要辦的,都得是社會輿論沸騰、案情複雜惡劣的刑事案件,還有重大經濟犯罪,渎職貪污罪、涉/黑暴力案件,通敵/賣/國/間/諜罪等等,殺雞焉用牛刀,小case人可不理。”
“救命,一檢察官不在辦公室裡老實坐着寫公訴文件,風刮不着,雨淋不着,跑到我們地盤管到我們頭上了,”馬原眉頭緊鎖,非常讨厭有空降的人要指揮他,“等他來了瞧好吧,我非讓他滾回檢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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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檢,這就是我們的食堂,怎麼樣,氣派吧?!”
馬原自從聽說文予甯就是抓捕陳笑傘當天,悍然出來螳臂擋車的“英雄”,立刻将其引為知己,也不當他是什麼文绉绉又愛找茬的上級了,每天午休或者下班,熱情地摟着文予甯的肩膀,興緻勃勃帶他滿局裡參觀,到處介紹。
“這食堂是去年秋天剛建成的,占地面積比以前擴大了兩倍,設施也是煥然一新,各種知名連鎖餐飲店,有自助餐廳、特色小吃,嗯,還有專門的清真食堂,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馬原從兜裡到處翻他消失已久的飯卡,文予甯拿起手機,對着窗口,“滴”的一聲。
“這裡能掃碼。”
“啊,我很久沒來,這麼現代化了。”馬原看到他打了一碗馄饨外加倆燒餅,是一份套餐,就跟着要了一樣的。
“你是警隊的行動指揮,又是隊長,無論是抓捕嫌疑人還是進行突襲,都由你帶隊,估計來這兒吃飯是很奢侈的事,”文予甯端着餐盤,就近找了位置,“以後盡量托人給你帶飯吧,别總吃泡面。”
他去各個辦公室裡轉過,馬原身前身後工位上,總有吃了一半沒吃完,或者剛泡上還在冒着熱氣的泡面,人是經常不在局裡的,整個刑警大隊,就屬馬原最忙。
“原來你還調查我了啊。”馬原聽了這話心下一暖,挑了挑眉。
“就準你調查我,還不準我反調查?”文予甯笑道。
馬原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大夥兒都忙,我是趁年輕還能嘚瑟,胡亂填飽肚子,以後等奔四十就知道養生了,你看我們王大隊長,天天保溫杯裡泡枸杞。”
文予甯和他剛面對面坐下,不遠處就有警員過來請示,笑着往裡面招手。
“您二位往裡面請,我們隊長在包廂裡。”
“不早說,這馄饨豈不是要浪費了。”馬原站起身來,望着桌上。
“不打緊,端進去。”
文予甯率先端起餐盤,和馬原一前一後進了餐廳裡面的一間包廂。
說是包廂,不過是一個偏僻的屋子,裡面放着一張大圓桌,桌旁坐滿了人,飯菜熱氣騰騰都已上齊了。
王若明笑道:“這怎麼我請客,你們還自帶幹糧。”
“哪有請客這麼晚通知的,”馬原道,“尹隊長,您也沒出去?”
“剛好回來拿文件。”尹長春道。
“就當添菜了,”文予甯把馄饨和燒餅放下,“回頭該我請你們,這幾天沒少叨擾。”
“您客氣了,本來就是下來指導我們工作的,”王若明将旁邊的椅子擺正,請文予甯坐下,“這邊都是我們的人,趁小馬回來了,大家都在,給您介紹一下。”
王若明站起身來,拍着旁邊兩個副隊長的肩膀,二人一一報上姓名,尹長春帶了一個副隊長,馬原打電話,招呼他的一個副隊過來,再就是進來了一個年輕的女警員。
“這位女幹警剛調來我隊不久,是我們隊裡唯一的‘蛋蛋後’,今年,今年二十……”
“二十四歲。”女警官爽快地回答道。
“對,也是我們在座的各位,呃,除了文檢以外,學曆最高的人,”馬原咳嗽了一聲,笑道,“是清北大學計算機和心理學雙科碩士,特意讓我叫來,跟咱們文檢交流一下。”
“這話說的,跟我們和文檢就沒法交流似的。”王若明打趣道。
女警官向文予甯點頭緻意,伸手過去:“文檢您好,我是新來的幹警,姓呂,名美鴻,您叫我小呂就好。”
“小呂你好。”文予甯點頭。
“快,這可是傳說中的文檢察官,是高級檢察官,”馬原拍着呂美鴻的肩膀,力氣很大,“你有什麼不知道的、好奇的,趕快問!”
呂美鴻有些啼笑皆非,問文予甯道:“文檢,想問下像我們這種學曆的人,總是被人像看猴一樣好奇地盯着,您有什麼破解的對策。”
一桌人都忍不住笑了。
馬原有些莫名其妙,連忙問尹長春:“什麼意思?說我像猴?!”
“不是那個意思。”尹長春安撫他道,“認真聽。”
文予甯笑着搖了搖頭,對呂美鴻道:“不要感到有壓力,人們對高學曆的崇拜是正常的,也是正向的反饋,在我看來,你早點兒亮出兩把刷子,鎮他們一下。以後你想提你的學曆,他們都不愛聽。”
呂美鴻點頭道:“文檢果然心态強大,那我也準備好了。”
說完,還真的摩拳擦掌似的,亮起了她一隻手掌,哈了一口氣,大夥兒都跟着樂了。
既是午休,下午都還有事,這頓飯吃得是規定标準,雖然沒有好酒,但相談甚歡,三位刑偵隊長都是首都第一警局不可多得也不可替代的角色。
王若明經驗老道,沉穩幹練,是警隊的定海神針,根據現場極端情況能夠靈活調整戰術,毫不猶豫下達命令,是當之無愧的一隊大隊長,行事最穩妥;馬原年紀尚輕,但充滿幹勁,負責突擊爆破,捉拿要犯,常年刀尖舔血,奔走在最前線,尹長春是難得一見的Madam,敏銳細膩,擅長情報信息收集與分析,并從中篩選出有價值的信息,為案件的偵破提供有力支持。
這三人是首都警局的“三駕馬車”,各有所長,是首都栾城四千萬民衆人身财産安全的守護神,三人各自分管不同案件,時不時又能緊密合作,在飯桌上,他們談笑風生,分享着各自的經曆和隊内趣事,默契和同事情誼甚笃,可當文予甯詢問他們手上正在處理的大案要案時,三人卻各自推脫,笑容裡多了幾分神秘與諱莫如深。
王若明輕咳一聲,先開了口:“我現在忙着陳笑傘一案的善後處理工作,有三名宿安警官渎職,更有兩位政府官員掉馬,我要配合調查。”
馬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王哥沒事我就沒事,我一般隻給王哥跑腿。”
他說着,還不忘給文予甯夾了一筷子菜,試圖用輕松的氣氛化解這份微妙的尴尬。
尹長春則更為直接,微微一笑:“文檢察官,不是大案要案,我們也不敢麻煩您,您也知道,偵破工作前期我們常常自己都還在雲霧缭繞之中,一旦山窮水盡,找不到路了,我們一定會向您請求支援。”
她的話語雖然溫柔而誠懇,但也讓人無法反駁。
文予甯點頭,明白他們心中各自的顧慮,自己目前的處境有些尴尬,如果一味請自己參與辦案,顯得太沒用,可要是被動讓自己參與,更像是在被監督和被管理。
于是說道:“雖然在工作上您三位和我互相尊稱隊長或者檢察官,但實際上我今年虛歲29,比你們都小,沒有案子到我手上時,就叫我小文吧。”
“你太客氣了。”
三位隊長聞言都笑了,因為他的謙卑,态度有所緩和。
馬原給他倒茶,仍忍不住感歎,“小文啊,那天我接到你的指派,跟交警大隊聯合封路,堵了那陳笑傘海陸空18條路線,仍有山路、水路繞道能夠通行,我基本上能堵的都去堵了,沒想到你也出發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檢察官出來逮犯人的,你實在是很彪悍。”
“我知道你們封路有難度,全堵上了跟上頭不好交代,又在辦公室裡坐不住,才去紅石砬子鎮路口等着,還真就看到他的車來了。”
王若明道:“案件經過,根據宿安交警記錄,說是你的車太大,他的車過不去,一時激憤,陳笑傘開槍殺人……我們都覺得他真是瘋了,現在知道受害人是你,覺得另有隐情了。”
馬原看着他:“該不會是你故意撞他的吧?!”
文予甯垂下眉眼,看着碗裡剩下的兩隻互相打轉兒的馄饨:“我的車能有多大?隻不過剛好讓他走不了罷了。”
能逼得陳笑傘動槍,可見文予甯當天有多麼過分,隻是上頭酌情來判,是檢察官激情逮捕嫌犯,執意要保下他,所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竟輕輕揭過,甚至瞞住了他們幾個當事警方。
“你肩膀都中槍了,差點送了命,”王若明啧道,“太冒險了,你又沒穿防彈衣,這不扯淡麼?”
既然是“小文”了,那就可以用老大哥的身份來數落數落了。
文予甯歎了口氣:“前前後後,我們那麼多警力前仆後繼,我是真怕他不開槍啊。”